“外敌来犯时,它会竖尾警示,这是它的地盘。”慕长情把竹鸡丢给和玮,语气淡然。
云长安嘴角抽了抽,往前走了两步。
嗖……他飞快地搭箭,利箭射中云长安身前一步之处,正好钉在一条碧色三角头毒蛇身尾上。它高仰头三角头,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阴冷地看着云长安,身子不停扭动。
“警告你了,有外敌来犯。”慕长情稳步往前,从箭囊里慢慢拿出一只箭,摁住了蛇头。
风吹林叶响,哗啦啦地,似有千军万马藏于林中。
云长安看着那条蛇,突然觉得一切很怪异。
他到底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别人听?
她甩了甩手里的彩羽,不露声色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眼。林子里躲的是什么人?瑞帝的探子,还是慕正曦的人?
慕长情蜇伏河阳十一年,出宫时目不识丁、形容枯槁,如今却能诗能画,武艺超群,你真信他是在这里守墓等死?他分明是已不甘心隐藏他那日曾丰强的羽翼,要振翅,要飞上天去!
又是一阵风吹叶摇响,慕长情拔出利箭,扭头看向云长安,蓦地笑了,“小十二发什么呆?”
“蛇要烤着吃,好吃。”她抿抿唇,过去踢了踢蛇尾巴。
胆子还真大!和玮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慕长情倒是毫不意外!
云长安有怕的人、有怕的事吗?云长安是只小野雀,只要有机会,就会纵身跃上蓝天,飞得无影无踪。
慕长情把自己的面具扣到她脸上,淡淡地说道:“脸太丑,挡好。”
云长安鼻子里钻进了慕长情的味道,微微的汗味,还有说不出药名的药味,以及丝丝缕缕的冰麝的香气。
冰麝破血化淤,镇痛破毒,看来他的伤势真的挺重,以至于他要服用冰麝止痛。
当慕家的儿子还真不容易呢,受了伤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越弱越让人欺负呀!
“喂,你真不去大营吗?若真有事,你的两个哥哥肯定会把这些事栽到你身上的。”云长安提醒他道。
“所以,干脆不要回去,就这么一直走……去天边可好?”慕长情突然反过手,牢牢地抓住了云长安冒着汗的小手,慢吞吞地说道。
他掌心也有汗,云长安飞快地抬头看他,心脏居然砰地一声,快了一拍。
这种感觉,有点儿像私奔!
打住,别瞎想,你能和他私奔吗?他不知道把你拐去哪里卖掉!
云长安抿抿唇,把手抽了回来,看着天边的云彩,冷冷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腿再长,长不过满天下都是皇上的人。王爷还是死了心,乖乖守着你的河阳城好了。至于我吗,我到是可以一直走下去……”
慕长情又抓她的手,把她拖到身边,小声说:“小十二的腿这么短,你跑十步,我只需一步就能捉到你。”
云长安突然想到了那晚和她满城乱绕的白袍人,还有慕长情耳下的牙印……她心思一转,转过头冲他笑,“王爷,你俯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慕长情高大的身子弯下来,和她对视。
讨厌,干吗长这么好看的脸?慕家的儿子应当一个赛一个的丑才对。
她抿抿唇,手指尖慢慢抬起来,落到他的耳朵下,去摸那个牙痕。
慕长情飞快地转过脸,嘴唇扫过她的指尖,慢悠悠地问:“想勾引本王?”
云长安扳正他的脸,飞快地摁住他的耳朵。牙印已经没了!
她的牙不是刀子,那日咬得也不狠,好几天的时间,足能让牙印消失。
“小十二,你以前的心肝来了。”慕长情盯着她的眼睛,唇角缓缓扬起。
云长安正想扭头看,被慕长情一巴掌摁进怀里,鼻子嘴巴结实地磕到他强健的胸膛上。
“长情。”慕正曦的声音果然响了起来。
慕长情摁着她的背不让她动,唇角挂着淡笑,“四哥怎么来了?”
“找你,一起去前面的防线看看。”
慕正曦的声音才落,又响起一把温柔清脆的声音。
“王爷。”
钟睿瑶怎么来了?
云长安从慕长情怀里挣脱开,扭头看向二人。
钟睿瑶换了一身青色骑马服,满头是汗,背上背着一只竹筒。
“父王差人送来了这个,妾拿来给王爷。”她从背上取下竹筒,看了一眼云长安,捧到了慕长情面前。
云长安没理她,捡起那条准备烤着吃的大蛇,甩了两下。
钟睿瑶吓了一跳,轻呼一声,几个快步跑到慕长情面前,躲到了他的身边,白着俏脸说道:“十二夫人拿着蛇干什么?”
“吃啊,此蛇极补。”云长安拎着蛇尾,蛇身长长地拖在草丛里,一路往前走。
“长情,走吧。”慕正曦垂下眸子,慢步跟在云长安身后。
后面跟上了十多个慕正曦的随行侍卫,把慕长情和钟睿瑶挡到了后面。
云长安刻意走快了几步,拉开了和慕正曦的距,蛇在草丛上拖得沙啦啦地响。
以前在她在慕正曦面前已经很克制了,因为她是“宸王妃”,得端庄淑女贤惠温婉,别说拖蛇尾巴了,看到蛇的时候就要像钟睿瑶一样露出小女儿的惧态才对。哪像此刻的她呀,大摇大拖地拖着蛇走。
可是现在的她拖着蛇算什么,她想拖着慕正曦和钟睿瑶的头发走……
她发现,单独和慕长情在一起的时候心情还不错,斗嘴互损,伸着爪子互挠,真的挺来劲真好玩。这些扫兴的坏东西跑来干什么呢?
一行人走得挺快的,布防线很快就出现在眼前。
对面的山峰笼于一片红光之中,悬崖陡峭如利刃劈过一样,敌军即使到了对面山上,想过来的话,也得先下山,再攀山而上。就如同和玮所说,敌军若从这里进攻,比登天还难。
“他们会怎么攻过来?”慕正曦走上前,低低地问道。
当然是飞过来……
怎么防?
当然是以火防!
云长安不出声,就当没听到。她冷眼看这边的地势,心里飞快地盘算出了如何攻、如何防、如何撤,如何用兵,如何指挥……地形,天气,防线布置,在脑子里如同画图一般,一一清晰呈现。
“十二夫人在想什么呢?王爷在叫你。”钟睿瑶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地过来了,轻轻拍她的肩,给她指慕长情。
云长安扭头看了一眼,捂了捂面具。她发现戴面具有个极佳的作用,你脸上充满了鄙夷之色,别人也不会知道。
“王爷何事?”她慢步过去,把大蛇扑地一下丢到地上,慢悠悠地问道。
钟睿瑶又退开几步,面露惊恐之色。
云长安就是吓她呢,让她以后少拿蹩脚的把戏来她面前晃,她都懒得费神。宫中娘娘成天争权夺宠,三百六十计,计计都老土。钟睿瑶功力还不够,扔进宫里磨练几年再来吧。
“难为你拖着蛇走了一路,这嘴还真馋。”慕长情戳她的面具,慢吞吞地骂她,“让人看了,以为本王饿到你了。”
可不是饿着她了吗?云长安冷笑。
慕长情拧眉,撩开袍子往一边青石上坐下,沉声道:“行了,过来坐着。别挡着宸王办正事。”
云长安走到一边,坐得离他有点远。
钟睿瑶看了看她,在慕长情身边坐了下来。云长安看都懒得朝他们二人看,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布防图。
她不怕这些人看,反正他们也看不懂。她用的是云家暗语,山,水,石,木,金,土,都有自己的标志,她还做了些改变,只有她自己明白是何意思。
若被她猜中,白袍人真会像她预料中的一样,带人“飞”过来,那就会被她打个半死!
云长安忍不住有些激动,这是她第一次把所学之术用在两军对战上!她渴望胜利,让云家谋略征服敌人。但是,如此一来,她又帮了慕家人。
她有些惆怅,脚在地上抹了几下,把图抹成一团草灰。
钟睿瑶一直在看她,见她抬头,这才匆匆转开了脸。
天色越来越黑了,慕正曦的人拽着绳子下去崖底一探究竟,还未上来。他站在崖边,神色凝重地看着对面的高山,一言不发。
慕长情靠在大青石上,眯着眼睛休息。
和玮把蛇和竹鸡都烤熟了,还打了一只野兔过来,风里全是肉香。
云长安要了只鸡腿,坐在一边咬。
钟睿瑶找侍卫要了把小刀,切下兔腿,拿去给慕长情。
女子干吗非要伺候男人呢?为什么不能是男子切下兔腿捧来给女子吃?云长安特别讨厌这样的男尊女卑,说得难听一点,若没女子,男人和谁去生娃娃?男人自己生得出来吗?既然女人的肚皮养大了他们,他们更应该好好对待女人。
反正,她以后的夫君就得主动切鸡腿给她吃。
“喝水吧。”慕正曦走过来了,递给她一只翠色竹筒,里面是刚打来的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