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狮横了她一眼,撒欢地跑了。
云长安拎起那条被摔得半死的鱼,叹气,“怎么办哟,可怜的鱼,我把你吃了算了。”
她搓搓手,捡柴生火,去鳞剖鱼,忙得不奕乐呼。
这鱼不肥不瘦,烤着吃正好。
慕正曦带着一众侍卫站在半山,远远地看着她。
她永远这样生机勃勃,就算在盛元长街被侍卫用棍杖击倒在地上时,她的眼中也不曾熄灭过光芒。
他记得那一天,他记得她看他的眼神,失望,痛苦,不敢相信……
可她毕竟是云长安,她带着痛苦就那么逃了,整整七个月,那么多兵马搜寻她,都未有结果。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到了河阳,成了慕长情身边的人。
“王爷,王妃来信了。”一名侍卫捧着散发着兰花的信封,快步走到他身边。
新婚妻子,天晋国公主关泠湮,长得花容月貌,博学多才,走出来,能让天下女子失色。做为宸王妃,甚至是以后的皇后,都极为合适。这种合适,是云长安身上最缺少的。慕正曦需要一个合适的女人,不是一个他喜欢的女人。
他展开信,一目十行看完,无非是些思念之词,过眼即忘。
“回信给王妃,本王也甚是想念。”他把信交还给侍卫,往山下走。
连回信都不愿意自己动手,可见合适二字,真不代表恩爱。
这一行人走远了,坐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上的白袍男子慢悠悠地坐下来,靠在粗壮的枝头上,掀开蒙面白巾,咬着一枝山花,眯着眼睛看向吊脚楼下的云长安。
显然一条鱼满足不了她,她正想办法捉更多的鱼。
长袍撩起来,袖子挽起来,把短刀绑在木枝上,弯着小细腰,凝神观察水里游过的鱼。瘦的不要,小的不要!要能吃得过瘾的!
咔……
她举着木枝飞快地扎下去,扎到了石头上,震得虎口生痛。试了三四次,次次失手。
“咦,你们就不能自己主动点,扎我刀上来?”她恼火地骂。
噗嗤……
白袍人吐出山花,笑了起来。
笑声随着风,传进云长安的耳中,她疑惑地扭头看,什么也没看到。
白袍人站起来,左右看了看,折了一根树枝,从腕上取下一根细丝,做了个弹弓,以松果为弹,眯着乌亮的左瞳,对着河水嗖嗖几下弹出松果。
水花四溅中,接连有几条鱼儿翻着肚皮浮上来。被打晕了。
云长安也被溅了满身满脸的水,她错愕地看着翻着白肚皮的鱼,小声问:“真的能听懂我的话,真的自己送给我吃啊?”
“吃货。”白袍人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把弹弓丢掉,飞身跃向另一棵大树之巅,往山林深处越行越远。
云长安拎着几尾鱼,乐滋滋地去烤。
离开闲王府真是正确的选择,你看这山林葱葱,杂人隔远,真是静心养生的好地方。待她在四周布下阵法陷阱,想暗算她的小人,只能落下头破腿瘸的下场。
忙活这么多天,得到这栋小楼是她觉得最开心的事。
饱饱地吃了一顿烤鱼,山中的天色渐暗,她点上油灯,坐在廊上用石头和竹枝研习阵法。她天姿聪颖,在金矿里的遇上的阵法,在她手中已经多出三重变化了。若能拿到战场上试就好了。
计谋加用兵、加布阵,她想像引敌入瓮的那种场景,忍不住兴奋。索性捡了好多石子上来,左手和右手比拼。
左边是天晋国郎晋元帅领兵出战,这个人是爷爷当年最强劲的对手,他手下有谋士三百,每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他本人极擅忍耐,爷爷的计谋在他那里,总要多次反转,他才会上当。但爷爷赢得也不轻松,总是险险赢他一筹。
当然了,在战场之上,赢一小步,就能决定全局。细节太重要了!可能是一句话,可能是一个兵,也可能是一件兵器,都可能成为决定战局胜败的因素。
军师为人,必要心思谨慎,必要能够忍耐,必能顾全大局。
云长安什么都好,就是性子略急,这一点,大哥最强,他极能忍。就说那天家破,大火都把他烧着了,他还要忍着痛,把云长安顶出高墙,还要说不痛不要紧……
云长安又分神了。
每每想到家人,她就分神。她想啊想啊,想念他们每一个人。这地方太静了,静到她使劲给自己找事做,也忍不住想爹想娘,想哥哥嫂嫂。
她眼眶红了红,仰头往长廊上一躺,看着满天繁星掉眼泪。
在人前装得强悍的云长安,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呀,她孤身一人撑到现在,真的也有撑不下去的感觉。尤其昨晚得知会有圣旨将来,她可能会死时,难过至极,恨不得当场就咬死那些人。
但是她只能忍耐,想办法去扭转局面。她可以想像,这次她能活,多半和慕正曦有关,他高抬贵手,放她一马。而慕长情那个倒霉鬼,他果然不靠谱,挨了顿鞭子,自身难保。
她是不是结错了队友呀?
山里有蚊子,嗡嗡嗡地跑来叮她。云长安很生气,拿着竹枝赶了一会儿,不得不去河边找可以驱蚊的青草,用火点着了,放在屋子里熏。趁这会儿功夫,她去小河里洗白天弄脏的袍子。
晚上冷,她穿得很厚实,蹲在河边,从远处看就像一头小黑熊。
弦筝拧着眉,快步走到她身边,一边咳一边问她,“你以后住这儿?”
“你也要住这儿吗?”云长安早看到他了,小声说道:“小心你左边,那里有木刺。”
弦筝立刻闪身,几枚木刺飞快地射出来,擦着他的衣袍,钉进地里。
“别乱动,就站那儿。”云长安继续拧衣服。
弦筝脸色沉了沉,缓缓打量四周,不悦地说道:“你先把机关都关掉,本公子是来与你谈匠人的事。”
“哦,不想关掉。”云长安把湿衣服丢给他,唇角扬了扬,“你就站那里,帮我把衣服拧一下,我拧不动。”
湿漉漉的衣服,甩了他满身满脸的水,气得他脸更白了。他盯了一眼云长安,抓着衣服用力拧了两把,丢还给云长安,刚刚挥手,他眼前一黑,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云长安抿抿唇,拿着衣服过去晾好。这些男人怎么这么相信她呢?她怎么可能对他们友好嘛!
还有,她看到慕长情了!他正像只黑乌鸦一样站在树下看他。想她眯了眯眼睛,假装看不到他,蹲下去,慢慢地剥弦筝的衣服。
过了会儿,慕长情慢吞吞地过来了。
很好,他成功地躲开了她所有的陷阱!她最近遇到太多废物男人了,慕长情本事还行,就是命不好,他爹不疼他,总揍他。
“小十二你这是干什么?”慕长情用脚尖趴了趴弦筝的腿。
“你和他都来了,可我比较想见你。”云长安站起来,拍了拍手,“怎么样,闲王感动否?”
“很感动。”慕长情不置可否地点头,“更感动的是,不经本王允许,你居然私自出府。”
“王爷,你难道不知道皇上赐我姓慕,为慕家奴了吗?皇上说我配不上你,得过来修房子赎罪。”云长安冷笑道。
慕长情的神情冷了冷,曲指弹她的嘴,“分明是自己想跑。”
确实也有这原因,云长安不喜欢废园,憋闷。
“住这里,不怕山鬼?”慕长情环顾四周,沉声问道。
“鬼哪有人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你们慕家的人了。”云长安跨过弦筝的腿,大步往吊脚楼走,“进屋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顶多趴半个时辰,等他醒后,我还要应付他呢,别耽误我的正事。”
慕长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回面前。
云长安闷闷地抬头看他,小声问:“请王爷以后自重,不要总拉我的手,把我拽来拽去。”
慕长情看了她一会儿,唇角扬了扬,“怎么,觉得我没帮到你,生气了?”
“不敢。”云长安拧拧眉,把他的手拉开,轻声说道:“但是,我说句心里话,你若能走,还是走远一点吧。你这个爹坏得很,你们在他心里都是随时可以死掉的人。反正他儿子多,妃子多,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慕长情脸上阴转晴,手掌在她头顶揉了几下,突然间握住她的细腰,把她举起来放到肩头。
“干吗,放我下来,举你的闲王妃去。”云长安吓了一跳,摇晃两下才坐稳。
慕长情等她坐稳,淡淡地说道:“不是想解开长河凝冰之谜吗?”
“你知道?”云长安惊讶地问道。
慕长情摇头,“不知道,等你告诉我。”
“唷,你们还真看得起我,都来找我要答案。”云长安冷笑,“那本执事就发发善心,教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