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木头割开了。
里面果然是中空的,虽然毒药已经取出,但是还是留下了些许痕迹。中空的夹层被染上了一团黑色。
云长安不敢贸然去碰这团黑色,她将杯子里的酒倒在手心,搓了搓手,让因为冷而有些迟钝的手指尖灵活一些。再用帕子包住手,屏住呼吸,慢慢地、谨慎地去刮木头上的这团黑色,再把黑色放进擦干的酒杯里。
慕长情一直坐在旁边,视线凝在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唇角慢慢地扬了起来,满眸的笑意。
“王爷,尝尝?”突然,云长安把刀尖朝他伸去,一本正经地问道:“我想知道这药是什么味道!苦的还是涩的还是酸的。你放心,我会救你的。”
慕长情拧拧眉,把她的手推开,“放肆,你自己尝。”
“尝就尝,拌点蜂蜜。”云长安手指往刀尖上抹,小声嘟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解开长河凝冰之谜,我就是了不起的云长安。”
眼看她就要抹到黑色粉末了,慕长情伸手打开她的手腕,低斥道:“胡闹。”
云长安正要抓准机会把毒药往他嘴上抹时,门被人用力推开了。
砰……
大门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慕轲寒一脸怨气地冲了进来,大嚷道:“老四欺人太甚,独占功劳,一手遮天!老七,你就甘心被他欺压……”
他后面的话全吞回去了,眼神直直地看着云长安。
“这是……云家小丫头?这么久不见,越发标致了!”
他咧咧嘴,大步走到云长安面前,二指掐住云长安的下巴,弯下腰细看她的脸。
“这小脸蛋儿,难怪老七你舍不得杀她,还把她藏得这么严实。以前我只见过她两回,觉得是个疯丫头,没想到越大越标致,比宫里那些美上十倍啊。”
“王爷放手。”云长安下巴摇了摇,想挣开他散发着沉香味儿的手指。此时她掌中刀上有毒,挺想割他一刀的。
慕轲寒还真松手了,那神情,色迷迷,就像久未碰过女人的老鳏夫,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云长安,名字好听,人也美。”他绕着云长安走了几圈,注意力全不在她的刀上。
“不如二位王爷聊正事,下官先退下。”
“下官?”慕轲寒一阵坏笑,把她摁了回去,“本王差点忘了,父皇赐你慕姓,让你做慕家奴,想让老三和老七都死心。繁星宫执事是七品官,自称下官也没错。不过你毕竟是个美人儿,一辈子不婚配,那太可怜了,本王给你求求情,以后给本王当小妾如何?”
云长安抿抿唇,“好啊,本官先谢过王爷。”
慕轲寒眼睛大亮,搓搓手,抓起酒杯就要和云长安喝酒。
“这杯子脏,下官给三爷换一个杯子。”云长安想把杯子拿回来,那里面可全是毒药呢。
慕轲寒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粉末,低笑起来,“本王又忘了件大事,你这妮子手段花样繁多,这回把本王整惨了,本王得找你好好讨回这笔帐。你先告诉我,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长生不老药。”云长安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你喝给我看看。”慕轲寒拿起酒壶就要往杯子里倒酒。
“别啊。”云长安摁住他的手,冲他娇俏俏地笑,软绵绵的小手抚上他的玉冠,再慢慢往下,落在他的发间,小声说:“三王爷就是太凶了,每次都吓得我半死。三王爷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慕轲寒从来就是见着美女就走不动路的人,见云长安这么个小美人对他大献殷勤,骨头都酥了。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把她往怀里拽。
“哎,我命苦呢……”云长安一边叹气,一边把另一只手摁向他的嘴唇,手指慢慢地抹过他的嘴唇,“你尝尝,是不是我命很苦。”
慕轲寒的嘴唇上一阵痛楚,又苦,又像有什么东西割过他的嘴唇。
慕长情手抚额头,慢慢地转开了脸。
云长安把手指往他的胸前戳了戳,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的嘴巴,“三王爷,你说说,是不是很苦?”
“你干了什么?”慕轲寒打了个冷战,猛地推开她,抬手就往嘴唇上揉。
“三王爷不可以揉的,让它们在嘴上多停一会儿吧,那就是乌琅郡主悲苦的命运啊……你与乌琅郡主是皇上赐的美满姻缘,理当同甘共苦。”云长安拧着眉,摊着手,扮同情状。
慕轲寒的嘴唇已经成了乌色,渐渐肿起来,像两条黑香肠。
“臭丫头,你敢害我。”
“王爷别动怒,千万别动怒。毒药都这德性,血流得越快,就发作得越快。”云长安坐回去,脆声道:“外面的人傻站着干什么,拿笔墨来,本执事要记下这毒药的特征,早日为皇上解开长河凝冰之谜。三王爷甘愿以身试毒,对皇上忠心可鉴,本执事一定不负三王爷重托,让三王爷早点带着谜底回京。”
外面的侍卫捧进了笔墨,云长安挽袖磨墨,让人端着油灯站到慕轲寒身边,仔细观察他嘴唇上的点滴变化,手中狼豪疾行成书。
“十一月初三,河阳城外长河得马桶断木一块,夹层中空,割开后,可见两处指甲大黑斑。刮其粉末,以唇试毒,以试其味,其效,其果。”
本来中毒就很让人抓狂了,还是从马桶里刮出来的毒药。
慕轲寒生气啊,他愤怒,可是他就是不敢动。这丫头整了他好几次,他居然又上了她的当。
“小毒妇!待本王好了,弄死你。”他咬咬牙,盘腿坐下,运功静息。
“三爷你弄不死本执事,本执事是繁星宫的人。繁星宫和大国师的华宝宫一样的规矩,宫中人只有皇上和宫主才能处罚。你们这些皇子皇孙也只能干看着。谁让选进宫的人,都有本事呢。”
慕长情一直歪在旁边看戏,神情轻松惬意。他这表情也让慕轲寒恼火不已。
“老七,你这是帮着这小毒妇来整我了?”
“怎么会,我要感谢三哥替我解围,她方才是想抹到我嘴上的。再说了,三哥你也太意了,慕十二连四哥也不放过,哪会对你娇媚投怀?”慕长情举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慕轲寒。
慕轲寒若非嘴上中毒,真会杀了这二人。他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平静。
“其实三王爷真不必生气,有我们这些倒霉的人在三王爷面前挡着,你还能抢先一步拿着这结果回京。宸王又如何,根本比不上你。”云长安绕过小几,接过侍卫手里的油灯,举到他嘴唇前,细看毒药在嘴唇上裂变出的花纹。
这些纹路开始往他的下巴上蔓延了,他的嘴唇和下巴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当毒药蔓延到他的脖子最上方时,停止,不再往下。
她方才只是用指尖沾了一小点,她的指尖同样有黑色的纹路,就像花蕊,一直延伸到中间指关节。她倒了杯水,把手指放进去,看会不会凝冰的作用。果然,不一会儿,水面上就有了丝丝寒意,但还未有结冰的效果。
这个毒药的量非常大,才能有他们看到的长河黑冰。
白袍人他真是个天才,每一个细节都扣得很严实,他也一定是准备了许久,才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创下这样的奇迹。
“他是在向众人炫耀!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有这么个奇人了。皇上居然不用大夏士兵去交换白袍人的身份秘密?”云长安有些想不通这事。
“因为这些大夏士兵也是被骗的,十日之前,驻扎在边境的先锋军收到大夏皇帝密旨,让他们跟随将军前来偷袭。将军是假扮的,密旨也是。现在大夏国皇帝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从这里传消息到大夏国,昼夜不眠,也起码要九天。”慕长情站了起来,慢步走到云长安的面前,拉过她的手,细看她的指尖。
为了试毒,她还是真的什么都敢碰。
“疼?”他慢悠悠地问。
“还好,像有针在扎,能忍住。”云长安点头,“乌琅比较可怜,肯定痛楚至极,却无法出声。此药恶毒霸道,说明这人也是恶毒霸道之辈。”
慕长清握紧她的指尖,眉头紧锁,“那不如剁了,以后要试毒的时候,直接拿出来用。”
这是嘲讽呢,还是心疼呢?
“说完没有,看好没有,赶紧给本王解毒。”慕轲寒实在等不下去了,跳起来,大步走到了小几前。
云长安抬眸看着他的嘴唇和下巴,小声叹息,“虽然此药歹毒,但是这效果真是瑰丽。王爷自己看看。”
她让侍卫拿来一面铜镜,举到慕轲寒面前,让他自己的脸。
“瑰丽?云长安,你怎么不自己弄满脸?”慕轲寒看到那些黑纹,立刻又炸毛了。
“暂时留着吧,皇上也得看谁出的力多啊。我恨那人,你不是也讨厌他?真想看到他得到全部好处呀。”云长安抬起手指给他看,“乌琅毒成那样都没死,说明这药是不死人的。再说了,我与三王爷,不正同甘共苦,一起为皇上效力吗?功劳全是您的,您还生什么气?”
“你这张小嘴……”慕轲寒看着她那副娇俏可人的样子,心又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