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上……八个!
怎么会有八个白袍人?姿势,身材,甚至头发长短,几乎一模一样。
“坐稳了,小笨妞。”背着她的男子突然把她放到屋顶上,再度跃起时,大风掀起了他的白袍,他看上去宛如穿云破光而来的白色矫龙,长弓在他的掌中满弦,利箭频频疾射,那声响,龙啸虎吟。
再看那后面出来的几名白衣人,立分高下。他们都不如她身前这人气势磅礴,一人一弓强势碾压涌来的强敌。
云长安有这和一点点崇拜他了。
若他不姓慕,单凭这长相,这气度,这武功,还是能勉强配得上她的。
若不姓慕就好了!
可是,若不是慕长情,真是一个陌生人,云长安又觉得少了一点滋味。非得是慕乌鸦那张笑起来就挺坏的眼睛,冷下来就挺威严的神情,才能让她觉得心跳有点急。
云长安更惆怅了,前途渺茫,她居然还有心思想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再说了,生娃娃嘛,只要对方够好看,武功够高,躺在一起生下来就好了,何必非要心跳的感觉。心跳得太快,会死人的。
长街上倒了一大片,血流成河。而那七名白衣人,衣衫上也飞溅了血,就像寒梅落雪上,浑身挟裹着一派肃杀之气。
站在云长安面前的男子挥了一下长弓,另七人往四面八方疾速退去。
“来。”他转过身,手伸向她。
云长安毫不犹豫地把手放上去,滚烫的掌心有汗,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指,把她带入怀中,拔腿就跑。往前看,青瓦盖就的屋顶青龙一般蜿蜒至视线尽头。往后瞧,倒了一地的高手们没有一个能爬起来的。
她手下若有这么多高手相助,定能纵横天下无敌手。
“慕乌鸦!”她拇指在他虎口上掐了掐他,脆声问道:“你装神弄鬼来作什么?”
慕长情手掌突然松开,此时二人刚落到一株高高的树上,云长安站不稳,直接从树上往下坠。
“你……你……”
云长安没能骂出口,他身形追至,稳稳地抱住了她,落到更高的树上。
“叫我什么?”他幽深的双瞳里映着她气得发纸的小脸,看不出喜怒。
“慕……王爷!”她只好改口。
开什么玩笑,摔下去会头破血流的。
“不对。”他又松了松手。
“你是爷们吗?这么吓唬一个小女子。”她气得不行,死死抱住他的腰,怯怯地往下看了一眼。
妈呀,好高!
“是谁的爷们?”他推起半边面具,捏着她的小脸,俯到她的耳边,低低地说道:“好好跟我说话。”
“妈呀,你怎么这么肉麻的?”云长安耳朵痒,脖子痒,浑身都痒起来了。
他的嘴唇终是落到了她发烫的耳朵上,轻轻咬住。
酥痒的感觉让云长安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轻呼:嗯……
这娇软的一声啊,让她羞到想撞死自己。
“天下有多大,你能跑哪去?皮痒。”他松开了她的耳朵,戴好面具。
云长安从未被人这样说过!痒痒麻麻的感觉里,真的有了一种错觉,这就是她的爷们,她的夫君,她要携手走一生的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要死啊,怎么敢和慕家人纠缠在一起,爹娘和哥哥们知道了,肯定都不想去投胎了,要从黄泉下爬出来活活掐死她!
“装神弄鬼,我会让他们都知道是你。”云长安定定神,拿出帕子系在脸上。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脸肯定比涂了猪血还红。
“去说,你是同谋。”他在枝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她。
居然是一包炒栗子!
“你怎么这么喜欢吃这玩艺儿?你是个男人啊!”云长安错愕地看着他。看他此时一身慵懒模样,真的让人无法和刚刚那力挫强敌的他联系起来。
“剥给我吃。”他抱住她细细的腿,直接往怀里抱。
高枝之上,他像坐于平地。云长安可不敢大意,更不敢挣扎,乖乖地由着他抱着,乖乖地坐到了他的怀里。
明明想逃开,却越来越亲密了。
“你也这样抱她呢?”她醋溜溜地说道。
“谁?”他低眸看她。
“那个那个……”云长安往河阳方向呶嘴。
“哪个哪个?”他掌着她的小脸,慢吞吞地说道:“你吃醋的样子,我爱看。”
“谁吃醋?”云长安炸毛了,不,她就算摔死,也不可以和这个男人走得这么近!
会遭天谴!
慕长情指尖探进她遮脸的帕子,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抚挲着。
飞雪又至,凉凉地落在她的眉梢。
他的视线上抬,盯着那几点白雪,沉声说道:“哪个哪个都不用吃醋,小十二自有你的位置。”
恩赐啊?
云长安很不高兴,拍开他的手,壮着胆子从他身上站起来。
“你我本无瓜葛,我白白让你占了这么多便宜,没找你讨回来,你就烧香拜佛谢菩萨保佑好了,别再招惹我。我身担重任,与你道不同,大家彼此高抬贵手。”
“你的道就在我这儿。”慕长情又把她抱回来,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去哪儿都比不上在我这里找的道好走。”
“宸王,你觉得你来这儿来对了?是有人把你们引来的吧?我看你还是早早回去,抱着你的闲王妃继续作好戏,免得被砍了脑袋,白混一场。”云长安冷笑道。
他笑笑,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慢条斯理地展开。
咦,这信笺为何看上去眼熟?
云长安飞快地往怀里摸……
慕乌鸦真不要脸,什么时候把手偷偷伸她袄子里来了?
“你怎么这样!”她抱起双臂,恼羞成怒地嚷嚷,“我以后还要嫁人呢,我是女子,你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你再乱伸手,我让你变公公!”
“嫁给我了,还有谁敢娶?谁向你伸左手,我就斩他左手,伸右手我就斩他右手。”
“等着,我去嫁你爹,终有一天让你叫我一声母后!”
“你想嫁,他未必想要。云家千金,他视为心头大患。”他俯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还有,谁敢碰我想要的人,我一样杀他。”
这语气特别狠,戾气冲天。
云长安打了个激灵,怔怔地看着他。
废物闲王慕长情,如今已经是敢声称要弑君的人物了!
“省省心,你姓慕我姓云,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收起你这一套。你们云家被灭门之时,我还在河阳。算到我身上,你是自寻烦恼。”
什么鬼,他就不能按常人的思维和她说话?堵得她楞是没能说出半字。
“想报仇?”慕长情突然问她。
“哼。”云长安冷哼。
“来。”他把栗子丢了,拉着她站起来。从她身后环住她,长弓满弦,迅猛地向东面连发三箭。
原来射这样的长弓要用这么大的力气,手指都勒红了!
东面有人影扑通扑通从树上落下,直直坠到地上。
原来有人跟过来了。
“这边。”他带着她转过一圈,又对准了南边……
“主子,是我们。”几名背着长弓的白衣男子从树后绕出来,抱拳行礼。
“也是几个没眼力见的。”慕长情拧拧眉,收起弓箭,带着云长安继续往前。
云长安猜了一会儿,没问他。他是来专门来救她的吗?这种答案不知道最好。
而且,她根本不想回河阳。
在渡口客栈,云长安见到了慕正曦,看上去是在等他们。
“老七,来得挺快。”慕正曦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云长安,面露不悦。显然还在为云长安故意推他入险地而恼怒。
云长安笑吟吟地看着他,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前相公,安然无恙,恭喜。”
两个大男人都转头看向了她。这让人哭笑不得的称呼,只有她才有脸叫出来。
“前相公切莫生气,小女子本是真心想帮忙的。”她垂下眼皮,慢吞吞地往火盆前走。
这么一路连飞带跳,鼻子都要动掉了。大侠没那么好当,想来想去,还是当有钱人最好。可以雇很多大侠替她抬着轿子在天上飞……
云长安觉得自己的梦想又升华了一层。
人生就得有梦,越瑰丽越好。尤其是她过的这种惨痛到无处容身的人生,必须要做很多五彩斑斓的梦,才有力气继续走下去。
慕长情和慕正曦双双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
“你这样多久了?父皇若知……”慕正曦先收回视线,看向慕长情抓在手里的面具。
“你不说,他就不知。你若说,我就说你一早就知道。”
“那么合作吧。”
“我不与人合作,各自为战。你求权,我求财。”
“我有权,助你求财,何乐而不……”
慕正曦说至一半,突然闻到了烤包子的香气!
咕噜……
他的肚子居然很不争气地响了一声。从昨日到现在,他还没机会吃饭。
“前相公,你饿了?”云长安扭过头,被炭火烧得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乌瞳含情脉脉地看向他。模样十分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