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里才是大华城?”她扭头看向身后的土城墙,若有所思地说道。
“大漠商道本来就是从古人的传说中找出来的一条路,前人早已走过,只是因为大漠风沙诡谲,把原本的商道埋上了,城池也深埋于沙底。”
“你是说传说中的君乐城?很多传闻故事都说当时君乐城有多繁华,但是在大漠建城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所以众人只听听而已,没人相信。”云长安小声说道。
“建这座城时就有些古怪,沙下有旧时砖石,还有旧时铜钱……月牙尖正对着的方向正是西北……”慕长情走到沙丘上,环顾了一圈四周,视线看向月亮。
云长安在沙丘下用小石子摆出了山河图中所出现的城池位置,用线连成之后,再加上月亮与大漠城,画面顿时成了一把渐渐拉开弦的弓箭,箭头正对着的正是二人眼前的那轮明月。
“这黄沙之下难道就是千年前被埋的古城?”云长安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
“运气还不错。”慕长情笑着点头。
“难怪之前去大华城的人都铩羽而归,一点收获都没有。这把钥匙是用来开打开这座古城的呀!”云长安兴奋地拿出那把特制的九曲匙,举到月光下细看。
月光透过宝石,华光璀璨。
“那我们就不应该把大和尚引到此处来。”云长安突然握紧钥匙,眉头紧皱,“他现在专抢我们的好东西,若被他知晓了这秘密……”
“他的人此刻应该还在小湖边打滚。”慕长情回到她身边,低声说道:“我二人先去探探路,我还记得当时建城时来报,东南角的沙底沙子非常松软,疑有地下河。但当时怕是流沙,所以令人封住了东南角的软沙之地,如今想想,那里应该是入口。”
“走啊。”云长安眼睛亮闪闪地,催着他赶紧去东南角。
建城时有详细的图纸,慕长情亲自改过数个地方,所以他对这里非常熟悉。他轻车熟路地把云长安带到东南角。
高高的土城墙边建着一个马厩,里面养着二十匹骏马。沙漠缺水,也没有足够的草料喂马,所以养的马不多,平常用来给士兵骑着护送客商过关,或者去大漠搜找迷路的商客。
马厩的石槽下就是慕长情说的软沙之地。她用木棍杵了几下,果然感觉非常松软。
“本想把城池往东边推上几里路,可是这里离水源最近,利于客商辩别方向,所以最终定于此处。”
慕长情推开石槽,取一根长木棍往下探。
木棍卡在一半处就再也无法进去了,但是能听到沙子嗖嗖地往下掉。二人商量了半天,不敢掉以轻心。若底下真是流沙呢?那他二人不就是成了沙下鬼了?
一只沙鼠探头探脑地从草料里钻出来,撒开四只小脚飞逃,不想太慌乱了,一头撞上了石槽,当即撞晕过去。
云长安用小木棍拔了它两下,笑着说:“那就让沙鼠大人替我们下去探一下路。”
她取下细银索套住沙鼠的脖子,在沙中刨了一个小坑,把沙鼠往坑中丢。
等了一会儿,沙鼠醒了,惊慌失措地往沙坑里钻。二人在旁边吓它,迫着它往下面刨。不多会儿,可怜的家伙就拖着细银索消失在沙坑里了。
闪动的银光一直往沙子里拖,好半天都没见停下。
突然,沙地整个颤了几下,轰地一声,陷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云长安手中的细银索往下面拖行的速度更快了!
她用力往外拽了两下,感觉有些不对劲,刚想叫慕长情,里面突然有了一把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她拖进了大洞里。
慕长情脸色一沉,刚要扑进洞中时,洞口轰地一声关上了。
云长安直直地往下坠,直到落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凤无祭!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嘴微张着,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他,与当时的和尚方园确实不一样了。当时不管他有多坏,那脸上一定有笑容,风轻云淡的就像天边那团云。
可他现在一身白袍,却总让人感觉暗沉沉的,包裹着一身邪气。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托着一颗夜明珠,满唇讥笑。
“长安皇后的诡计一点进益也没有,弄了这么一个陷阱想骗本主。可是相似的花招用得太多,就没新鲜感了。长安皇后,本主可有让你惊喜?”
云长安纤细的腰在他的手臂上挂着,往后弯成了一弯虹。
毫无还手之力!
“确实很惊喜。”云长安抿了抿唇,抬眸往上看。
“他下不来,救不了你。”方园笑了笑,把她往地上丢。
云长安摔到地上,背上一阵痛。
“你有没有风度?”她拧着眉,忿然问道。
“对长安皇后需要有风度吗?你在本主眼中仅是敌人而已。”他低眸看她,冷冷地说道。
臭和尚!云长安撑着双臂想坐起来,可凤无祭顺手拿起了和她一起掉下来的木棍,轻轻地抵住她的肩,把她往地上推。
“长安皇后反正要长眠于此,不必起来了。至于慕长情,他当然要想千方百计来救你,可惜如此一来,正好中本主的计。本主就让他长眠于地上,你在地下,二人隔着一层沙,永生永世不得见。”
“就像……你与素家的姐姐一样?”云长安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问道。
凤无祭偏了偏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的屋子里真的很乱,东西胡乱丢,偏那副画却收藏得很好。那画有些年月了,而且笔法稚嫩,不似近年之物。画中人年纪比你长,若她活着,至今应该三十有七了。年年战乱,普通人家的妇人日子更加煎熬难过,若你现在去看她,她说不定已经鬓发染白,眼角有纹,双手枯燥,成了一个最普通的妇人。”
凤无祭的眼神终于有些松动了。
“你的前十六年一直都呆在那座寺里,你是方园,也是凤无祭。方园是学才渊博的高僧,凤无祭是你自己。你在寺中温文尔雅,只有回到你镜阵后的小院,你才是你。你克制着你做人一切天性,你努力地说服自己女人于你来说,只是铺路的石子。直到十五岁的那一年,你见到了来寺里上香的素家姐姐。”
凤无祭往前走了一步,眼中杀机闪了闪。
“她很普通,丢进人堆里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可你注意到了,她非常开朗,温柔,勤快。她给你带去了亲手做的菜粥,还给你说了几个笑话。你全都写在了你的诗里,那些诗集丢得乱七八糟的,那是你故意的。如此一来,你当时的师父就不会发现你的心事。所以,你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也会喜欢女人,还是一个很普通的乡下妇人。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羞耻,她配不上你的喜欢,你却不可抑制地去喜欢了她。”
“我真的很讨厌你。”他又拿起了棍子,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若这一棍下来,这颗漂亮的聪明的脑袋就再也没办法动弹了。”
“那就打吧!”云长安淡定地说道。
“你不是很怕死?”他冷笑。
“你杀不了我。你之所以能准确地找到这里,是因你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你早就打定主意要抢走这里。但凡我们有的,你都想抢走。”云长安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你的书与诗都拿回去看吗?凤无祭,只要是人,就有缺点,就不是不可战胜的。”
“你想怎么战胜我?你已经落进我的手中了。怎么,你觉得你能用什么素家姐姐来威胁到我?”
“不,我怎么会把一个不相干的妇人扯进来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也只是凡人。”
“接着说。”凤无祭轻轻点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甚至还朝她笑了笑。
“神不会愤怒,凡人会。愤怒会让人失去冷静。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呢?不正是因为你知道那副图落在了我们的手中?”
凤无祭的笑容变得有些残忍,“我愤怒,你应该感觉到害怕才对。”
“你想当皇帝,你觉得你比别人都聪明,凭什么你得在庙里当一辈子和尚,就算让你当凤主,你也得称别人为主子。你觉得不公平,所以你总是看慕长情、关宵瀚他们不顺眼,在你眼中,他们都不如你。你如今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天晋国,看慕长情与我就更不顺眼了,你觉得我们夫妻也应该被你轻而易举地踩在脚下才对。”云长安越说越平静,双瞳闪亮,唇角有笑。
凤无祭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点头,“你长得真很漂亮,又聪明,也难怪君莫凉为了你可以一夜白头,甘心饮了毒酒,独自留在崖中等死。”
“嗯?”云长安楞了一下。
“你以为京中那个真的是君莫凉?呵,那是瞳风。君莫凉为了治好你,服了太多的药,已经药石无医了。他把最后的功力给了瞳风,换他醒来,自己拖着残破之躯等死。还真是伟大……对不对?”
“你想拿他威胁我呀?”云长安笑了起来,“你真傻,你忘了我闻过梨花盏,对他们那些人没有一点情义了。你若拿慕长情来威胁我,倒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