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办法!”
就在这时,万历的声音响了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他,看向这个少年皇帝。
众人反应不一,张居正在看向万历时,脸上没有多少质疑,多了不少沉思。
谭纶的脸上满是惊讶,他想不明白,万历怎么会有办法?
前几天还找自己,想一个安排京营旧卒的方法,这才过去几天,他就想好解决方法了?
如果他真的有解决办法,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而要等到现在?
李太后一脸不相信的说道:“这里哪里有你的事,你能知道什么办法?这些能臣都解决不了,你又能解决什么?!”
“我确实有个方法,真能解决此事。”万历再次开口,肯定的说道。
“陛下可否说一说?!”张居正看着万历,显然相信万历说的这句话。
在张居正的眼中,面前的这个小皇帝根本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各种操作,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办法。
“水泥!”万历说了两个字。
“水泥?!”这让张居正心里更疑惑了。
他知道水泥,也让游七去过开平卫,可是,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水泥?可是之前陛下说的那种水泥?如果是那种水泥的话,又怎么能解决这个方法呢?!”张居正疑惑的问道。
其他人知道的还不如张居正多,在听到这个水泥后,更加迷茫。
万历环视一周,说出了自己的方法:“水泥的成本比三合土低的多,如果用水泥修建城墙或者边墙,将能省出很多钱财。朕的意思是,如果把省出来的这些钱,充当工钱,然后雇佣这些京营士卒修建城墙,是不是能解决这个问题。
俺答寇边之后,边强毁坏众多,那些边墙肯定是要修缮,但朕以为,可以用水泥来代替之前所使用的三合土等物,修建城墙的人倒也不用征发徭役,而是雇佣那些京营旧卒。”
这话一出,在场的这些人一下子鸦雀无声,沉默以对。
张居正看着万历的眼中闪烁着精光,这个方法看起来天马行空不可思议,但细细想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如果水泥真的有之前万历说的那么节省,万历的这个方法,也未尝不可啊。
用节省出来的钱来养一帮本就养不起的人,这个方法,可谓精妙至极,况且,也不用再征发徭役,这样一来,还能节省民力。
“陛下,这个方法,可行吗?水泥这种东西,闻所未闻,只是之前听陛下说到过,是不是风险有些大?这毕竟是四万士兵的活路,可要慎重一些。”谭纶严肃的说道。
谭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从来没有用过的东西,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此法,定然可以。”
万历面带自信笑容:“朕之前让陈增负责此事,开平卫现在已经修建出了好几座用来制作水泥的窑炉,这点不用担心。至于水泥能不能用来修建城墙,一试便知。开平卫距离此处不远,让陈增送上一些过来,你们到时候看看不就知道了?!”
谭纶心中还有疑惑,可一旁的张居正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了保证:“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按照陛下所言来办,先弄一些过来看看,臣觉得,此法可行。”
虽说之前张居正对水泥充满了疑惑,可在现在这种局面之下,万历的方法必须可行。
不然,那些旧卒就没有办法处理。一直留在京城,不是那么一回事。
“但水泥这个东西,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谁也不敢保证真的有用,臣的意思是还是应该以慎重为主,不能孤注一掷。”谭纶谨慎的说道。
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对,毕竟是四万多人,一下子全部压到水泥上,确实让人有些不太放心。
万历早有对策,说道:“之前圣母大人要在涿州修建桥梁,可因为种种事情一直迟迟未能动工,索性就将涿州的桥梁当做试点,先看看,如果可行的话那么就推广下去,如果不行,再做计划。”
话到此处,谭纶也没说什么,领下了万历的旨意。
一旁的李太后听的一愣一愣的,水泥是什么?是水和泥吗?怎么什么都听不明白?
对于李太后而言,听不明白不要紧,欣慰的是,自己的儿子终于懂事了。
“那就按照张先生说的去做,弄些这什么水泥来。”李太后拍板而定。
“臣领旨!”张居正回道。
就在这个时候,张居正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当时王崇古裁撤京营旧卒,张居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安排这些人。
或许,从一开始万历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所以才不会害怕王崇古在京营闹出什么祸乱。
再加上张居正本来就觉得这件事情背后有人在煽风点火,现在根据如今的场面来看,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张居正看了万历一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心思缜密,手段恐怖,一步套一步,一环套一换,国朝有救啊。
如果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大明中兴将不再是任何问题。
这种权术,张居正很喜欢。
……
戚继光的速度很快,他在短短的两天时间之内,就把城中所有的乱军平定,那些反抗者,欺压百姓者,尽数被戚继光的兵马阵斩。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全都被戚继光集中在京城之外。
这些人是叛乱者,他们是要造反,所以戚继光并不会善待他们,如果有人胆敢公然反抗,那么就会引来戚继光的极刑。
这些人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从古到今的造反者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恐荒在他们之间蔓延,这些人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他们生怕自己会被朝廷治罪,从而将他们斩首示众,他们更害怕自己牵连到家人。
造反毕竟是诛九族的罪。
也有一些人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能稳住自己的心态,跟着那些人一起在城中胡作非为,早知道那个时候再坚定一些,就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可惜,这一切来的都太迟了,他们明悟的都太晚。
他们此刻也没有了之前那些想法,现在唯一想的是,该怎么活下去。
万历要的就是他们这种想法,只有因为这样,他们才能乖乖听话。
张居正和兵部尚书谭纶来到了城外,奉万历旨意前来查看俘虏情况,戚继光陪在他们两人身边。
张居正大概看了看这些旧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
“回禀元辅,本兵大人,根据末将现在的调查情况来看此次作乱者共一万三千七百八十五人,阵斩一百零三人,逃亡一千余人,剩下的这些人全部都在这了。”戚继光介绍着如今的情况。
“真是没有想到,这些人胆子竟然这么大,他们竟然敢冲击皇宫,甚至还想造反,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们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谭纶叹道。
张居正不置可否:“他们活不下去自然要作乱,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冲击皇宫。”
“你没有想到?你这话倒是让我非常意外,如果你都没有想到的话,恐怕,事情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谭纶说道。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无非就是这件事情背后,是张居正在做推手。
张居正自然也能听明白谭纶这话的意思,他也不想和谭纶争执这种问题。
他看向戚继光,说道:“这些俘虏一定要好好的看着,不能出现任何意外,陛下已经对他们作出了妥善的安排,再过几天,旨意就会下来。”
“末将领命。”戚继光朝着张居正拱手道。
张居正点点头,又向戚继光安排了一些事,交代了几句话,随后便要和谭伦离开这。
刚走了没两步,张居正就被戚继光叫住。
“大人,末将还有些事情想请教请教。”戚继光来到张居正身边,说着就要把张居正往别的地方领。
见此情形,谭纶说:“什么事情还不能在我面前说?有这么神秘吗?”
张居正倒是没有管那个,跟着戚继光来到了别处。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张居正问道。
戚继光从身上摸出一份礼单,交给了张居正,“这是末将的一点心意,是边关那边的土特产,值不了几个钱,还望大人收下。”
张居正看着手中的礼单,点了点头,便将这份礼单收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吗?”张居正再问。
戚继光有些为难,“还真有一件事,末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别这么吞吞吐吐。”张居正说道。
“末将从蓟镇那边而来,都到京城了,若是不拜见陛下有些说不过去……”戚继光说着。
“这也不是什么事,回去之后我给你安排吧,这几天你就等着。”张居正说道。
张居正心里根本没有多想,在外的官员回京,基本上都要拜见皇帝。戚继光作为领军将领,拜见万历也实在正常,没有什么可说的。
戚继光喜笑颜开,忙道:“谢过大人,谢过大人。”
“行了,你好好的做事吧,朝廷不会亏待有功之士,像你这样的人,朝廷会重用你的。”张居正说了几句劝勉的话,随后离开。
远处的谭纶看着他们两人,心中满不是滋味。
好歹也是兵部尚书,此时在张居正面前却没有什么地位,就连这个曾经的部下戚继光,对自己也比不上张居正。
张居正过来后,谭纶也没有说什么,跟着张居正回宫复命去了。
书房之中,万历看着他们两人,问道:“那些人现在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这些人现在恐慌不已,他们害怕朝廷将他们判为谋逆,毕竟造反可是诛九族的罪,如果此时给他们一个活路,他们想都不想就会同意。”张居正回道。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再过几日,陈增那边的水泥就会运送过来,到时候你们看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就按照朕之前说的那样去做吧。
还有造反这件事,肯定不能就此罢休,那些普通士兵受人蛊惑,做出大不忍之事,朕可以原谅,但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谋逆的那些造反头子,绝对不能轻饶。”
万历一脸凶神恶煞的说道。
大明朝最有钱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勋贵、士绅以及宗室。
如今国库见底,不管干什么都需要钱,抚宁侯他们既然送上门来,那万历可就不客气了。
这次,可不仅仅只是京营改革,还要回笼一波资金,好好的回回血。
毕竟,修缮边墙也是要成本的,这成本,就从他们身上出。
用造反的大义来抄家,可再合适不过。
张居正当然明白,万历所说的那些造反头子是谁。
他们便是以抚宁侯为首的勋贵。
这是李太后定下的基调,没有人反驳。
这自然也是张居正的想法,如果不能把抚宁侯这些人震慑住,京营改革就没有办法实施下去。
况且,抄了他们,还能回笼资金,对朝政有利。
现在手中握了一把造反的刀,收拾抚宁侯他们还不是信手拈来?
“陛下,此事定然会水落石出,肯定会给陛下,给太后一个交代。”张居正声如洪钟的说道。
万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谭纶:“谭爱卿,最近就多跑跑,你是兵部尚书,朕就把那些京营旧卒交给你了。”
“臣,定然不辱使命!”谭纶掷地有声的道。
“对了,陛下,此次蓟镇总兵功劳甚大,此人当年抗倭也有很大的功劳,不如见见?!”张居正忽的说道。
万历早就想见见戚继光了,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说,张居正就提了出来,那也省得多费口舌,顺应了张居正的安排:“那就见见,张先生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