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卧谈会”一直到晚上将近七点才结束。
而之所以能结束,是因为舅妈打了电话来。
幼宜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特别是在关于父亲许如清这件事上。
自从父亲去世,家里人在她面前提起他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她会因此情绪崩溃。
尤其是母亲,失去了丈夫的她那么悲伤,却还是要努力克制来安慰她这个女儿。
可今天在周久安面前那么平静地说出“他去世了”这四个字后,她才猛然发现,也许她在理智上早已接受了父亲离开的事实,只是在情感上,她始终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还没长大,总有一天一觉醒来就会看到父亲像以前无数个早晨那样站在床前微笑着说:
“我的小幼宜,再不起床去上学就要迟到啦,老师可不喜欢爱迟到的小懒猫哦……”
直到今天她终于明白,像这样的场景,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了。
她早该接受现实的,或许,她应该谢谢周久安。
周久安是一个不擅长表达的人,也许是有了前车之鉴,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而他在很认真地听。
而她需要的,恰恰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倾听者。
两人从阳光灿烂一直聊到日暮西斜,直到太阳彻底落入地平线,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当时幼宜正沉浸在自己和父亲学钢琴的回忆中,周久安怕破坏了气氛,拿过一旁沉寂了一下午的手机,随手滑亮屏幕,一瞧是个陌生号码,只当是诈骗电话,想也不想直接挂断了。
没过两秒,又打进来了。
手机是震动的,幼宜没注意到,说到了以前学钢琴学到发疯想把钢琴砸了的事情。
周久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他觉得是许幼宜能干出来的事情。
刚要开口“夸”她一下,手机又震动了。
这下幼宜看见了,示意他先接电话。
周久安皱眉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现在的诈骗团伙都这么执着了?
那他得好好陪他们玩一玩,要不然都对不起他们的耐心。
正好许老师心情不好,说不定能逗她开心一下。
周久安回想一下之前张熠接到某种不可描述的服务的诈骗电话后教他怎么骗骗子的说辞,清清嗓子故意把声音压低,也不管电话那头到底是什么情况,接通手机后第一句话就是,“别给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只要你们那儿最漂亮的小姐。”
当时幼宜说渴了正在喝水,闻言一惊,一口水全喷出来了。
周久安突然觉得胯间一凉……
他低头,惊愕地看着自己睡裤上大片的濡湿。
周久安拿了手机后就顺势坐在了沙发上,而幼宜还盘腿坐在地毯上,两人的身高差距刚好酿成了这么一桩人间惨剧……
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幼宜,周久安捂住听筒咬牙切齿,“许幼宜,你这功夫了得啊,全喷我裤子上了,沙发是一点没沾上。”
幼宜为自己的行为深感抱歉,慌忙抽了几张纸巾递到他跟前,周久安刚要接过来,电话那头一嗓子河东狮吼差点给他吼石化了,“周久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
然后又是一声,“我问你,我们家幼宜呢?”
周久安还没反应过来。
他没开扬声器,幼宜没听见电话里说了什么,见他僵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他大少爷被人伺候惯了,再加上她是罪魁祸首,便用纸巾给他擦了擦睡裤。
她光顾着赎罪了,丝毫没意识到打湿的地方有多让人遐想,而她的动作又有多暧昧。
周久安更僵硬了,绷着身子缓慢低头,就看到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拿着纸巾在他的腿上擦来擦去。
他不禁咽了下口水,还好睡裤宽松……
电话里,舅妈还在追问:“周久安我问你话!”
周久安终于回过神来了,皱着眉问:“你谁啊?”
这语气也不像骗子,那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我是幼宜的舅妈!”舅妈从一开始的震惊已经转变为了气愤,这周久安是个什么人啊,年纪轻轻的竟然就想找小姐了,亏她还觉得有周家二老的基因在这孩子差不到哪去,现在看简直一整个歪瓜裂枣,“一中的音乐老师林茹萍!”
舅妈已经气得快失去理智了。
周久安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事儿真是超出他的预料了,原以为的诈骗团伙,居然是许幼宜的舅妈。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还是一中的老师。
就在他默不作声思考该说点什么挽回岌岌可危的英名时,突然感觉一只手,不经意地、轻如羽毛地擦过了某个关键部位,然后他浑身一紧。
低头看去,周久安的大腿都绷紧了。
这姑娘真是没点安全意识啊。
事实上幼宜压根没往其他方面想。
她根本没把周久安当成男人。
不对,这么说有歧义。
应该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始终只是把周久安当成了半大的孩子,不过她也知道男女有别,特意避开了某些部位,只是擦掉了他腿上的水迹。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只是碰到大腿,周久安也忍得挺难受。
青春期的男孩子都容易冲动,尤其是在一个他还有那么点心思的女孩子面前。
于是在周久安终于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他将手机往幼宜手里一塞,压抑着声音低低说了句“你舅妈的电话”,就逃命一般地飞奔进了卫生间。
幼宜来不及去想他为什么这么惊慌失措,将手机举到耳边,迟疑地开口:“舅妈?”
“幼宜啊,怎么每次打你手机都打不通呢?”舅妈听见幼宜的声音,火气消了几分,“你现在在哪儿呢?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