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果然不愧是霖州城的第一夫人，在众多权贵之间应对自如，既不对人格外的热络，也不对人有意地疏离。对每一位宾客都礼貌而周到，熟知每个人的喜好，记得每个人家里的细节，谁家的老爷子喜欢什么茶，谁家新添了小孙女，她都记得一清二楚，让每个人都觉得如沐春风、宾至如归。

光是这份功夫就值得舒绿好好学学，不过好在舒绿有个优点，她的记忆力非常好，跟着叶夫人走了一圈下来，已经将在场的人记了个七七八八，而因为跟在叶夫人身边，她也在人前混了个脸熟。

她恬柔安静地跟在叶夫人身侧，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叶夫人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开始也赶过她一次，不过舒绿脸皮厚，只说：“我对霖州并不熟悉，也没有自己的朋友，还是陪在母亲身边长长见识吧。”

叶夫人虽然不喜欢她，但又因为她这番话，觉得若是和舒雅比起来，或者舒绿更加好控制，这些天舒绿住在督军府，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唯一一次便是腊八那天。

她转念一想，那一次舒绿想回娘家原来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因为叶子璇在那天舞会中吃了亏，又在她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叶夫人只是不满舒家做的这档子破事，在她看来用舒绿来顶替舒雅就是以次充好，他们督军府吃了闷亏。但是督军也说了，舒家为了结这门亲事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光是舰船就多给了两艘，这为叶督军成立海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且舒绿乖巧懂事，在人前给了她足够的尊敬，也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而且叶督军和叶子琛都很喜欢她，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将她变成自己的人呢？她堂堂霖州第一夫人，既然能容得下叶子璇和叶子理这两个庶出的孩子，难道就容不下一个舒绿？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讨厌或喜欢，所谓的讨厌或者喜欢，不过是看这之中获得的利益是不是足够罢了。

想到这里，叶夫人看舒绿的眼神顿时温柔了许多。她甚至说：“你也忙了一个晚上了，去吃些东西吧，别饿坏了。”

舒绿听在耳里很是吃惊，不过她从小练就的功夫便是喜怒不形于色，当即莞尔一笑：“多谢母亲，您也饿了吧，要不要我帮您拿些吃的来。”

叶夫人道：“也好，不过你刚才拿的蓝莓蛋糕有些腻，我更喜欢榛子蛋糕，鹅肝倒是不错。”

“好，我这就去取。”

任谁看来，这都是相处和睦的一对婆媳，舒绿并不知道叶夫人对她已经改观，她自以为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不过她和叶夫人都想要将这和乐融融的表面现象维持下去，她不知道今晚叶子璇还有什么诡计，她需要叶夫人这棵大树，而叶夫人也需要她充面子。

相得益彰，再好不过。

很快，舒绿取了食物回去，与叶夫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享用美食。

婆媳两人愉快地用完餐，叶夫人道：“你今天表现不错，等会儿和我一起送客。”

“好。”舒绿点头答应下来，“母亲还要吃些甜品吗？”

叶夫人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去找年轻的女孩子玩玩吧。”

舒绿道：“还是我陪母亲一块儿去吧。”

叶夫人疑惑道：“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你老粘着我做什么？”

“没有没有，只是想在母亲身边多学一些东西。”这样一来，舒绿倒不好跟着了。

她在霖州没有朋友，原本还想结交一些名媛的，但是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她对霖州上流社会的小姐完全没有了好感。让她去找那些人攀谈，还不如多吃一些东西呢，于是舒绿再次走向了餐桌。

正在她取餐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响，离她不远处的香槟倒了下来，顿时酒水四溅。舒绿猛地后退了一步，幸运地避开了四溅的酒水和玻璃渣子，却撞到了一副宽阔的胸膛上。

她吃惊地回头，见身后站着一个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这男子显然知道她是谁，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少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舒绿摇摇头，“谢谢你。”

“不客气。”男子向她温暖一笑，随即取出一条手帕递给她。

舒绿再次道谢，此时很多人向这边看过来，而酒店的服务生也快速地做出了反应，派人来打扫现场。

舒绿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暗道：要开始了。她拿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裙角，迅速在人群里寻找叶夫人的身影。叶夫人还没有来。

此时不知道何处镁光灯一闪，舒绿心说不好，便见几个记者举着相机往这边涌来，迅速将她围住，令她气愤的是那个男子也被和她围在了一起。舒绿心生疑惑，不由看了他一眼，那男子却坦然与她对视。

舒绿一时有些不能确定。

那前面的一个女记者问她：“舒小姐，听说原本与大少帅订婚的是舒家的三小姐，而你是舒家的五小姐，请问这是怎么回事？舒三小姐到哪里去了？是被你谋害了吗？”

这问题太过尖锐，意思是她是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杀害了姐姐抢了姐夫。

舒绿尚未回答，另一个记者又发问：“这位先生就是你的旧相好吗？你们这样进入督军府有何目的？是想要谋夺督军的家产吗？还是想引起霖州动乱？”

这帽子扣得更大了。

舒绿冷了脸：“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收了多少好处？我们这是慈善拍卖会，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先前那个女记者道：“舒小姐，你这样是不是恼羞成怒了？是被我们说中了吧？”

“督军府财大势大，也不能阻止言论自由，现在已经是民国了，我们享有言论自由的权力。”

“不错，你们享有言论自由的权力，但是今天宝诚饭店是我包的场，我也有请你们出去的权力！”她向不远处的服务生道，“去把经理叫来，请这些人出去！”

“等等！”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出声了，“请他们去休息室喝喝茶。”他向身后的黑衣男人使了个眼色，那男人一挥手，顿时涌上来四五个黑衣男人，将那几个记者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