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绿的房间里就更乱了,书架倾倒,书籍课本散落了一地,几乎无处下脚。书架上有明显的裂痕,舒绿脑中浮现出师父那一招“伏虎拳”,颤声道:“师父在这里跟人动手了。”
她蹲在地上,将书一本一本的捡起来,然后向穆浩初道:“劳驾,帮个忙,帮我把书架推回去。”
书架一条腿已经断了,不过有副官在自然不劳穆浩初动手,很快就将书架修理好了,舒绿将书一本一本整理好了放上去。慢慢的地上的书越来越少了,显露出了地板原来的样子。地板很干净,看得出来,舒绿不在的这些日子,这个房间还是经常打扫的。
整理完了书架,舒绿又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收回了衣柜,虽然以后大概都不会穿了,但是这些东西都承载了她整个少年时期的回忆。
等她将屋子里整理完了,她的堂姑和堂姑父也已经到了,舒承和舒易出去跟他们商议,准备先把灵堂布置起来。
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又是过年,寿材要到明天才能运到,而到现在玉媛的尸体还在警察局的停尸房里。
舒绿的堂姑叫舒云,她的丈夫叫张世杰,不过是个倒插门女婿,所以堂姑生的三个孩子都姓舒,大女儿叫舒绮,今年十八岁;二儿子叫舒聪,今年十七岁;小女儿叫舒敏,今年十四岁。
舒云见穆浩初亲自来了,非要请他吃饭,让人在明都最好的饭店盛茂饭店订了席位,她的三个孩子也都去了,特别是十八岁的舒绮,被安排坐在穆浩初旁边。
吃饭的时候舒云还不断叫:“阿绮,你这孩子,怎么不给穆师长搛菜呢?”
舒绮便红着脸,拿着公筷给穆浩初布了一些菜,语音柔婉地道:“穆师长,您多吃一些,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好招待您的,还请您不要客气。”
舒绮本就生得漂亮,柳眉桃腮,一双眼睛秋水一般波光盈盈,此时温言软语地陪坐在一旁,若是一般人,早就被勾了魂去,偏偏穆浩初是个向来冷情的,对着这么一个大美人根本不动声色,只是拿眼睛向舒绿看了看,便问:“对于舒绿母亲的事,你们怎么看?”
舒绿低垂着头,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拨弄着面前一碟子蒜泥黄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如今小黄瓜十分金贵,是菜农在隆冬时节每天用暖炉烘着才长出了藤蔓,赶在新年时分结出了黄瓜,在市面上要卖两块块大洋一斤,又叫黄金瓜。
张世杰道:“穆师长,先吃菜,边吃边聊。”
穆浩初嗯了一声:“大少帅本来要亲自来的,但这几天身体不适,就将这件事全权托付给我了,我若不上点心,岂不是要令大少帅失望。”
舒云似乎这才想起来,以前她一直看不上的卑微小侄女,如今是督军府的少夫人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她心中暗暗恼恨,一时间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赔笑道:“玉媛这个人性子比较孤僻,平常也不怎么跟我们往来,她身边也没有佣人,就只有谢阿四一个长工,这么多年了……”
她话没说完,舒绿猛然抬起头来,森寒的目光如电一样看向她。
舒云莫名其妙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就偏开了目光,含混说道:“呵呵,穆师长,您多吃点,多吃点……”
一顿饭吃了味同嚼蜡,舒绿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回去的时候舒云两口子想邀请穆浩初住到老宅去,被穆浩初拒绝了,于是一行人就在饭店门口分道扬镳。
上了车舒绿道:“麻烦把我送到我家门口,谢谢!”
坐在前座的舒易突然转过头来:“小绿,你要住到原来的房子里面?”
“嗯。”舒绿点点头,“那是我的家,虽然我阿娘已经不在了,但是我想最后再陪陪她。”
舒易道:“你一个人住到那里不安全。”
“是啊,阿绿小姐,太太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住处了,你就一起住到大宅去吧。”开车的司机原本也是认识舒绿的,此时不知是当着舒易、舒承的面,还是看着小姑娘可怜,劝说道。
舒绿道:“谢谢,蔡叔,麻烦你送我过去吧。”
舒承今晚喝了些酒,原本歪在舒绿旁边打瞌睡,此时听到声音,怒道:“不许去!你阿娘已经出事了,你一个人还敢留在那个院子里?再出了事怎么办?”
原本舒承不说话还好,一听到他的声音舒绿就说不出的烦,当下冷声道:“那是我阿娘,我做女儿的为阿娘守灵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吗?父亲害怕是因为心里有愧,我可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害怕?!”
舒承被噎了一下,气道:“混账东西!我是为你好!”
舒绿冷哼了一声,径直对司机道:“蔡叔,麻烦送我过去!”
舒易叹了口气,说道:“老蔡,送她过去吧。”他转过头来对舒绿道,“小绿,要不三叔陪着你吧。”
“不用了三叔,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得忙呢!”
舒易到底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
话没说完,舒绿抢着道:“我没事的,你放心吧。”
“让她去,让她去!以为别人都要害她呢!好话坏话都听不出来!”舒承气哼哼地道。
舒绿毫不相让:“是啊,我从小没有父亲教导!”
“哼,孽障!”
车子里气氛顿时一僵,没有人再说话,车子一到舒绿就跳下车,跟舒易道了晚安。
舒绿进屋,拉线开亮了电灯。此时雪已经停了,院子里寒风刮过,吹起地上的雪沫子,打着一个一个细小的漩涡。
舒绿将屋子里能开的灯全部开亮了,这座小小的荒凉的院子,在暖黄的灯光映照下,顿时变得温暖起来。今日他们没有查看师父的房间,直到此刻,舒绿才发现师父的房间锁着,她不知道警察局取证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打开,或许是那些人根本不负责任吧,取证?她的房间那么乱,警察是怎么取证的?
忽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一口气跑到柴房,拿了一把柴刀就向着自己的房间狂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