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域的人在隔壁的厢房发现了陈锐和脆芯,将两人押了上来。
“大都督……”脆芯看见是他在,心里反而松乏不少。这位看似阴郁的大都督,好像并没有要伤害小姐的意思,否则那一日也不会入府替大小姐“求情”,免于老爷的责罚。
“主子,要不要……”随从的意思是要不要将这两个人带回去好好审问。
“送他们回甘府。”姜域怕有人做手脚,横生枝节。
“是。”随从随即应下。
待两人离开,姜域才冷着脸吩咐身边的随从:“叫人日夜轮流盯着甘府嫡千金,只要她出府,立即来报。所有进出甘府的信鸽一律拦截,与她有关的扣留,其余不留痕迹送出。”
“是。”随从打了个寒噤。
这细微的举动让姜域很不满意,冷着脸道:“必须马上安插人到她身边,若再办不好,你知道本都督的脾气。”
“是。”随从头埋得很低,不敢再让他看见表情。
明明她就是让她很生气,可他偏偏对她束手无策。姜域是第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好像怎么做,都是徒劳。“可恶!”
跟吴为顺利的避开姜域的耳目,甘沛霖觉得既惊险又刺激。两个人租了一顶轿子,往北边的集市去。北边的路走到最里头,多是看戏的园子和烟花场所。
所以两个人走了一般,就下了轿子。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个人送你回甘府。”吴为抚了自己的脸:“我这个样子怕是不便。免得惊了府里的人。”
“也不用这么麻烦,雇顶轿子送我回去就是。”甘沛霖看着吴为脸上那块淤青,心里有些不舒服:“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何出此言?”吴为微有奇怪。
“我……其实……”甘沛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有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吴为没说,她也不要捅破这层纸。毕竟对方从未表示过什么。该有的矜持是骨子里就有的东西,到这个时候放不下也是情理之中。
吴为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吞吞吐吐的。“没关系。”
“呃?”甘沛霖看着他温润的笑颜,愣了愣。
“没想好怎么说,就以后再说。若不想解释,就不用解释。”吴为云淡风轻的冲她一笑:“本来这世上许多的事情,都是只能用心去体会的。说出来,兴许就不是那种意境了。再说,今天的事情和你无关,他原本就是要来见我的。”
姜域原本就是要去找吴为的。这句话好像道出了什么玄机。
甘沛霖一下子想起,姜域说过“你们吴家”如何如何,难道说他和吴家有什么过节?
“好了。别为这些事情烦心。”吴为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摊子:“这条街往里走有几个唱戏的园子,听戏的人多些,所以小摊贩也做了与之相关的物件来贩卖。有一种传统扮相的小人儿特别好看,我领你去瞧。”
“好。”甘沛霖就着他的手从轿子里下来,兴许是方才坐的太久,腿有些僵硬,猛然落地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前倾了一下。
吴为根本就没多想,很自然的扶她站好。哪怕这个动作有些暧昧。
“夫人,您瞧啊,那不是……大少爷吗?”桃叶眼尖,居然看见大少爷扶着个身量纤纤的女子从一顶轿子里走出来。
吴夫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瞧过去,顿时也愣住了。“那女子是谁?”
“没见过呢。”桃叶忧心的说:“大少爷与她未免也太亲密了些……”
她这么一说,吴夫人才注意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握着那女子的手腕。虽然是隔着衣袖的,可这样的举止确实有些荒唐。
“好点了吗?”吴为轻声问甘沛霖。
“好多了。”甘沛霖尴尬一笑:“坐的久了,可能曲着了。”
“方才从杏花楼上跃下,落地时许是不够轻。”吴为有些担忧:“若不好你回府就择个郎中瞧瞧,这种事可不能拖延。”
“嗯。”说到郎中,甘沛霖不由眼前一亮。“对了,吴家乃杏林中人,不知道可否有相熟的郎中推荐?如今甘府可用的几位……”
言止于此,甘沛霖没再说下去。
“这个好办,离甘府不远有个医馆,在前街第三家,那大夫姓李,李宝琪。你着人上门去请,只说是我介绍的即可。”吴为很能体会甘沛霖在甘府那样的家庭里,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所以很多话,并不用宣之于口。
“多谢了。”甘沛霖明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
“你看。”吴为已经领着她走到了熟悉的摊位:“这里有各种各样的。”
“是啊。”甘沛霖看着面前的小泥人,生旦净末丑,各色的戏服,各种妆容,既有趣又传神。“确实有意思。”
“是啊。”吴为笑着挑了两个递到她手里一个:“这个像不像你。你若是这般这样打扮起来,肯定会惊艳全场。”
“公子别笑话我了。”甘沛霖低眉,脸颊微红。
忽然一个人夺过她手里的物件,身子一闪就挡在了她和吴为中间。
“母亲?”吴为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她。“您怎么会在这儿?”
“这位姑娘,青天白日的,你就打扮的花枝招展与男子长街嬉笑,恐怕不太雅观吧?”吴夫人语气沉沉,直白的话像是要剥掉人家的一层皮。
甘沛霖愣了下,但很快回过神:“吴夫人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吧。”
“怎会。”吴夫人上前一步:“北街走到尽头,那是什么地方谁心里都清楚。可我们吴家的人,历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绝不会招惹那种祸水污损自己清誉。我劝你还是掉头就走,以免话说的太难听,保不住你的这薄施粉黛的颜面。”
“母亲,您这是胡说什么呢?”吴为被她气的呼吸急促,温润的脸色也变得窘迫难看。“这位是……”
甘沛霖在吴为说话的一瞬间,轻轻朝吴夫人行了个礼。“夫人教训的事。我只是好奇,吴家既然清清白白,为何不从这北街挪去别处?这条街走到尽头,是什么地方,不用说谁心里都清楚。若住在这儿,日日夜夜都和那样的人一同观望同一片星空,呼吸同一处空气,就不怕凭白沾染了那种肮脏,玷污了吴家的清誉吗?再说这进进出出的,碰头碰脑的,总是不方便!”
“你……好一张利嘴。”吴夫人被她气的心突突的跳。
“母亲,这位是甘府嫡千金,甘沛霖姑娘。”吴为未免事情继续恶化,紧忙解释了一句。
没想到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吴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格外狰狞:“原来是你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怨不得呢……还真是百里挑一的红颜……祸水。”
看得出吴夫人对她很大的成见。甘沛霖不是软柿子,也惯常会和她们这个年纪的女人作对。但毕竟当着吴为的面,她不想把事情做的那么难看。正犹豫该怎么毫发无伤的脱身,忽然听见后面有女子的声音。
“妹妹,你让我好找。不是约好了一起去祈福庵求平安符吗?你怎么才来。”尹宝婫笑吟吟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婢。“吴伯母也在啊,您可好些日子没去我家中做客了。母亲记挂您的很。”
“是宝婫啊。”吴夫人的脸色稍微宽解:“你约了她?”
那个“她”字透着轻蔑,谁都可以听出来。
“是啊。”尹宝婫笑着走过来牵起甘沛霖的手:“我和沛霖妹妹约好了,要来为家人祈福。只是我出门晚些,有点耽误了才刚赶过来。”
“唔。”吴夫人没再多言,只是扫了一眼甘沛霖。
“那伯母改日得空,去我家坐坐。”尹宝婫笑的合不拢嘴。
“好。”吴夫人的脸色因为她而缓和了一些。“我得空就去你府里陪你母亲叙叙话。你若得空,也来我们家做客。让你吴为哥哥好好陪你转转。”
尹宝婫这才向吴为轻微颔首,却没有说一句话。
甘沛霖随她离开,幽幽道:“真是多亏你了。”
“还不走吗?”吴夫人不悦的白了吴为一眼:“你说说你,这世上那么多好姑娘,你怎么就不能争气一点。非要找个长得漂亮的狐媚子,那有什么用。你父亲不也说了么,若招惹这个女人,就打断你的腿。我看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吴为尴尬的笑了下:“知儿莫若母。”
“你这臭小子……”
后面又说了什么,甘沛霖就没听见了。
“妹妹别往心里去,吴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看重些。”尹宝婫轻微勾唇:“那吴伯母年轻的时候,也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嫁给了吴伯父。吴伯父没当院判之前,只是个不起眼的御医,又是家里的庶子,连带着吴伯母跟着被人瞧不起。就连这西街的府宅,也是吴伯父荣升院判之后先帝才赏的。从前在吴家那个大家庭,她可是没少吃亏,久而久之才养成了这样跋扈的性格。”
“你总是怎么善解人意,懂得宽慰人。”甘沛霖笑着抚了抚她的手:“我没事。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又少不了一块肉。”
“妹妹能这么想就好。”尹宝婫往那边指了指:“轿子给你预备好了,你快些回府去吧。我真得去一趟祈福庵,就不陪妹妹了。”
“好。那姐姐改日得空,我再来陪伴。”甘沛霖笑着说。
“不。”尹宝婫轻轻摇头:“改日得空,我去甘府做客。我也有话要对妹妹说。”
她明显是有话不便挑明,甘沛霖唯有点头:“那我在府中等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