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初雪的眼睛里泪意朦胧,她跌坐在地上,离那个孩子的尸首很近。
可她却只是拼命的,死死的盯着敖珟,想要得到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可是敖珟在乎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生死,他只想知道这样谋算相府的人,究竟是谁!此人的来意未免也太狠毒了,他算计姜域也罢了,居然想拖垮整个相府,连甘沛霖也不放过。
敖珟怎么能忍!他不能容许再有人伤害甘沛霖。无论这个人是谁!
“敖珟,你回答我啊,你究竟信不信我……”沫初雪哭着问:“你信不信我?”
那么凄楚的样子,那么凄婉的哭声,不知道敖珟会不会心疼。
甘沛霖站在不远的地方,缓缓的往这边走,走的时候难免会扯痛伤处,但她仍然好奇。
“都让开,别撞了夫人。”燕子和留兰一左一右的护着甘沛霖往这边来。
其实她俩都不愿意让甘沛霖劳心这件事。可终究是大事,她们根本就拦不住。
“夫人,就在那倒了的树下。”敖琍的声音带着颤抖。
甘沛霖微微颔首,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那边。
“是苏阳。”她看见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但好在,没有苏昕昕。”
“有没有遗漏?”敖琍不安的问一旁的戍卫。
“回姨夫人的话,确实没有。属下已经带着人搜查了几遍。南院没有一处疏漏之处。”首领恭敬的说。
“那就好。”敖琍无奈的叹了口气:“总还有一线希望。”
她的话音刚落,又觉得不对劲:“夫人,您说……会不会是在相府别处?亦或者是在姜府?要不,直接让人阖府搜查一遍吧!反正也是坏消息,那不如一次坏透……”
“也好吧。”甘沛霖是觉得苏昕昕应该还活着,且现在应该被什么人拿住。但敖琍不安的样子,牵动着这府里的安宁,搜一搜也好,就当寻一线希望。
安排了阖府搜查的事情,敖琍声音颤抖的问甘沛霖:“那这里……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勤王?”
“不要。”敖珟抢在甘沛霖前头回答。
“可是……纸包不住火。”敖琍凛眸环顾四周:“这件事,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加上勤王有暗哨已经打探到消息才来围了相府,根本就不可能掩饰过去……”
“最起码也要等到姜相回府,由姜相告知勤王才稳妥。”敖珟之所以这么想,是怕苏崎哲发疯,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万一波及到甘沛霖就不好了。
“哪有这么容易。”甘沛霖清冷一笑:“从勤王带着凯家军出现在相府门外到此时,已经过去许久。可仍然不见我夫君身影……这说明什么?”
她侧首看向敖珟。
敖珟迎着她眼眸里那道清冽的光,一时迷失心智。只是贪婪的享受被她关注的温暖。
“说明……有人绊住了相爷。”敖琍不寒而栗:“有人故意不想让相爷这时候回府,就是为了让勤王攻进来……”
“是啊。”甘沛霖转而看向敖琍。“有人希望事情闹大,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夫君回来也无法扭转局面了。”
“那怎么办?”敖琍心慌的厉害。“要不……夫人先回甘府去。料想勤王殿下也不会追到甘府对夫人不利。敖珟,你送夫人回去,从后门走,这就离开。”
敖珟连连点头,竟然赞同此举:“夫人有伤在身,不便在这件事情里周旋。”
“我不走。”甘沛霖直接拒绝,不留一丝余地。
“为什么?”敖珟愣了:“你留在这里,会很危险的。沛霖……丞相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再从长计议不迟。”
“可不是么!”敖琍表示赞同:“看见幼子夭亡,勤王纵然素日与您交好,这时候怕也恨红了眼。一旦他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那可真就来不及等夫君回来处置了。夫人,您就让敖珟送您回甘府吧。这里,有妾身来应对。这件事,到底与妾身无关,勤王殿下必然不会深究。”
“你这话是说这件事与我有关?”甘沛霖禁不住与她对视一眼。
“不是的,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敖琍涨红了脸。
甘沛霖温眸一笑,走过去,握住了敖琍的手:“我不过是和你玩笑一句罢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丞相夫人,夫君不在,我要替他看着府邸。倒是你,不如和敖将军先回敖府,这事情与敖家无关,勤王纵然有怨气,也不会为难你们。”
“这怎能行!”敖琍当然不能同意。“夫人,妾身愿意与您同甘共苦,愿与相府共患难。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甘沛霖略点了下头:“你是能走,而选择不走。她是不能走。”
这个她,甘沛霖是看着沫初雪说的。
沫初雪猛的扭过脸,愤怒的瞪着甘沛霖:“你是想要我为这个孩子填命,息事宁人吗?你以为这样子,勤王就能饶了你吗?”
甘沛霖是真的没有力气和她吵,也懒得和她吵。
倒是敖琍松开了甘沛霖的手,快步走上前去扬手就给了沫初雪一记耳光。
这巴掌格外的脆。
沫初雪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禁不住有点懵。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想想是谁加害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孩子会在这树下。张嘴闭嘴就是谁要你填命。沫初雪,你是不是吓糊涂了?在这里撒泼咒骂的有用吗?还是你想吵烦了勤王,直接给你个痛快的?”
沫初雪捂着脸,咬着牙:“我怎么知道谁会做这样的事情,你现在来问我,我要去问谁?”
“杏花树从何而来?什么栽种的?是随你运进相府,还是另外有人送进来?什么人进过你的院子,你身边的人来历你都清楚么?种树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完成,那么当时有没有别人看见这一幕?”甘沛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禁不住轻喘:“这么多线索不去追查,在这里喊死喊活有用吗?你自己不作为也罢了,愿意填命就去填命,别说是别人要害你。”
话说完,她转而看向留兰:“将孩子的尸首好好整理一下,一则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二则,等下交给勤王,也能避免他更加的难过。燕子,务必请勤王先来我的院子,我要当面对他说这件事。”
敖珟一听这话,心顿时一惊。“不行,勤王若发疯,你会没命的!我不准你这样冒险。”
甘沛霖侧首看向敖珟,她真不习惯他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话。
“二姨夫人,替我送送敖将军。”
“夫人,这不行。”敖琍连忙道:“他在这里兴许还能帮衬一二。就让他留下来吧!”
“相府的事情,与外人无关。”甘沛霖直接了当的拒绝了。
“我怎么会是外人!”敖珟声音艰涩,听上去带着难过。“我是……是相府二姨夫人的亲弟。姜相是我姐夫。”
甘沛霖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丝毫没有理会。
她总是这样无情,总是这样。敖珟的心已经痛的不能再痛了。他真的很想追上甘沛霖,问个究竟。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对他好一点。
哪怕当他是朋友,而不是外人。
“你还是走吧。”敖琍也是无奈:“夫人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无法了。”
“我不会走的。”敖珟执拗道:“我不是为了她,可我得保护你。”
这样牵强的借口,敖琍也没顾得上揭穿她,只是调整了脸色,对一旁的戍卫道:“带五姨夫人下去冷静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好好照顾五姨夫人,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沫初雪已经顾不上去和敖琍理论了。她真的回忆不起来这件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只是移栽一棵树而已,居然这样也会惹祸!
内室,甘沛霖依靠在软垫上,脸色明显的苍白。
“要不夫人还是别见勤王殿下了。”燕子很是担心:“奴婢怕……”
“无妨。”甘沛霖平静的看着门的方向,没一会儿,苏崎哲就匆匆奔了进来。
“是不是找到我的孩子了?他们人在哪?”苏崎哲进来就环顾四周,却没看见那两个他盼望许久的身影。“甘沛霖,你说话啊!就算是苏昕昕害了你,你可以找我报仇,我绝无怨言,可是她始终是个孩子,你不能乱用私刑的!”
“我没见到苏昕昕。”甘沛霖如实的说:“她也不在这里。”
“你没见到她?”苏崎哲有点疑惑,皱眉看着甘沛霖:“那你这是……”
“我没见到苏昕昕是一件好事。说真的,我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她。虽然她刺杀我的时候,那个可怕的表情一直烙在我心里,久久挥之不去。但我确实不想见到她死在我面前。”甘沛霖沉眸道:“比起这个,更让我难过的是……”
“等一下。”苏崎哲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别说了。容我缓缓!”
甘沛霖瞬间默了声音。
她看着苏崎哲的眼眶微微泛红,他的脸色从慌张到苍白,那种滋味真的很难受。
这一段时间,他经历的太多的悲伤。甘沛霖确实不忍心亲口告诉他,但……不得不亲口告诉他。
“苏阳没了。”
“我都叫你别说了,你为什么不能容我缓缓?”苏崎哲当时就恼了,冲着她大吼大叫:“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冷静一下再说?甘沛霖,你是故意的吧你!”
“早说与迟说,会不一样吗?”甘沛霖没忍住眼泪:“我不想让那个可怜的孩子等你等太久了。他一定一直在等着你盼着你,早点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