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城,零阳镇,白头山。
清晨凝结的山露顺着一处天洞垂下的莎草沥沥而落,半密闭的石洞里,充斥着常年不见阳光的潮湿和腐朽。
郁时浅小心翼翼的顺着绳索一路滑进墓室。
头灯的亮光惊醒了盘踞在石棺脚下的蛇群,石棺上镌刻着凶恶的异兽,狰狞着獠牙似乎想吞噬所有不请自来的客人。
郁时浅眯紧了几分眸色,不慌不忙的扯过身后的绳钩套住那异兽狰狞的獠牙,紧跟着一个倾身平悬在棺盖之上。
她一手攥紧了绳索,另一只手伸向兽口里衔着的石球,只是轻轻一转,沉重的巨石棺盖立即应声而动,缓缓的打开了。
偌大的石棺里只有一盏不过巴掌大小的琉璃鼎,不知在这里已经沉睡了多少岁月,却不染一尘,依旧晶莹剔透。
灯光一晃,镌刻在鼎身的花纹就如同活了一样随着光影流转。
郁时浅激动的大喊了一声:“南溪,我找到藏王琉璃鼎了!”
她的高喊声惊动了盘踞在石棺周围的毒物,发出嘶嘶的声音,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墓室静寂,没人应声。
郁时浅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抬起头看向洞口晃动的人影,赶紧取下肩带上的对讲机,欣喜的迭声:“南溪,听得到吗?我找到藏王琉璃鼎了,咱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家?”
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了郁南溪的声音,她先是嗤了一声,随后阴阳怪气的反问:“姐,你觉得,你还能回得去吗?”
墓洞外,郁南溪阴测测的盯着郁时浅的背影,右手紧紧的攥着一把大钳子,指骨紧紧的绷着,眼里阴恻怨毒的寒光瑟瑟。
“姐,你不在郁家这些年,我为了郁家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可是到最后,你一回来,爸爸却要把郁家交给你,凭什么?我们都是郁家的女儿,就因为我妈是续弦,所以爸爸处处偏帮着你,而你也要处处压我一头吗?”
郁南溪愤恨的怒吼声从对讲机里传出来,夹杂着突然尖锐利器起来的电流声,扎进郁时浅的耳朵里,疼的她脑神经都打转了。
咬了咬牙,郁时浅皱眉:“所以,你这次主动来陪我找藏王琉璃鼎,就是为了找一个对我下手的时机?”
“当然,你该不会以为传说是真的存在吧?”
郁时浅顿时把眉头拧得更紧了:“那封信,是你写的。”
“信?是我写的又怎么样。其实,除掉你本来不用我等三个月那么久,都怪梁东易那个废物,要不是他笨手笨脚的,上次在梧桐路我就解决掉你了。”
是那场车祸。
郁南溪说着,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
“姐姐,你没想到吧,就在你们准备结婚的婚房里,你们的婚床上,梁东易说他愿意帮我除掉你,然后跟我双宿双飞。不过,你抢走了我那么多东西,我睡一下你的未婚夫也不算过分吧?”
郁时浅瞳孔一个骤缩,紧紧攥着对讲机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你们怎么可以……”
不等郁时浅把话说完,绳子忽然一晃。
洞口处,一把大钳子正在拼命的剪着她身上这根续命绳。
“郁时浅,就像你妈当年消失一样,你也彻底的消失吧!”
郁南溪毫不犹豫的铰断了绳子最后一根纤维,看着倏地坠进石棺的郁时浅,忙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大小的定时炸弹一并扔了下了去,转身就跑。
石棺里,郁时浅紧紧的抱着那尊琉璃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原来一切都是阴谋,只怪她真的信了他们的鬼话,不,她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这对狗男女,绝不!
轰隆——
撼动整个暗夜的爆炸声惊的整座白头山都为之一颤,就在炽热的火浪吞噬下郁时浅的瞬间,她怀里的琉璃鼎突然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但随即立刻赫然塌陷的山洞淹没。
郁南溪远远的看着山腰塌陷的大坑,腾起的烟雾遮天闭月。
眯着眼底怨毒的暗芒,她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摁下一串号码。
通话另一端刚接通,郁南溪立刻故作悲戚的抽泣了一声:“爸爸,我好害怕,姐姐……姐姐出事了!”
——
七天后。
——
安静的病房里,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纱斑驳了一地碎花。
当消磨夜色的钟针在凌晨三点到来时重叠在一起时,那双紧闭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橘黄色的灯光犹如一簇簇火焰绽放在黯淡的眸中,瞳孔里涣散的光泽立刻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郁时浅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风吹过她的脸颊,冷的厉害。
她……还活着?
在那场撼天动地的爆炸,山体崩裂,漫天碎石,空气被灼烧的滚烫,窒息窒息还是窒息……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生生撕扯成碎片,那四分五裂的剧痛切入肌肤深入骨髓印刻进了她的灵魂里,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迟疑片刻,郁时浅赶紧抬起发僵的手指拼命朝大腿上掐了一把。
疼。
郁时浅震惊,她真的还活着,有知觉,有温度。
难道,她……她重生了?
“醒了。”
突然听到说话声,郁时浅忙循声看去。
男人站在阴影里,身材钦长,穿着一身熨帖合体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口紧扣,背靠着墙,双手随意交叠着抱在胸前。
乍一看他身体有些虚晃,但紧跟着他走出光影的脚步,模糊的五官慢慢的变得清晰了,方才一瞬的异样也消失不见了。
他冷面明眸,眉睫如画,眼渊深沉黑邃宛若一潭深水,却锐利宛若锋芒,仿佛他一眼便能看透她的前世今生似得,薄唇侧勾,蕴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淡薄却给人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你……是谁?”
郁时浅艰难的从干疼的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不大,却在这静寂的卧房里显得格外掷地有声。
纪珩川眸子略略一紧,随即几个大步走到她的床前,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摁在床头,一个倾身的同时贴近她的耳朵,轻轻的呵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