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已经破坏了郁立华的魂根,也就是说他生命的根基如同是深埋在淤泥里腐朽的木根,噬脑蚰残留在他身体里的戾气在畅通无阻的侵蚀他的良知,他却是想要排斥这种侵蚀,他越是痛恨这样的感觉,他就会被反噬的越严重,因为他的每一次反击对于噬脑蚰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反而,因为他不断的反击而不断的消耗掉自身能量,噬脑蚰便能更好的入侵他的身心,他最终可能会变成一具真正被噬脑蚰控制的行尸走肉。
郁立华颤|抖着缓缓抬起头,一边死死的咬着牙根,一边从牙缝里往外挤着破碎的话音:“快,杀……杀了我!”
郁时浅怔住,她摇了摇头,紧跟着又使劲儿的摇了摇头:“爸爸,你胡说什么?”
郁立华深吸了一口气,笃定且坚定的说:“时……时浅,爸爸不想……不想变成噬脑蚰的傀儡,爸爸不想伤……伤害你!”
“爸!”郁时浅哭喊,她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你不能死,我不能没有爸爸!爸,你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这点小伤我睡一觉就好了,你没有伤害我,真的,爸,你不能……你不能死!”
郁立华用力的牵动着嘴角,紧跟着却又低下头痛苦的低吼了起来,一缕缕鸷息好像是一辆辆疾驰的赛车把他的血管当成了跑道,在用疯狂的时速在他身体里飞快的乱窜,一下子撞上他的脑袋,一下子又撞上他的心脏,没一下都疼的他肝肠寸断。
“杀了我!”郁立华嘶喊了一声,充满血丝的眼睛通红一片,他颤抖着看向纪珩川,眼里满是哀求,“杀……杀了我!请让我像人一样死去,杀了我!”
纪珩川紧紧的抱着挣扎不停的郁时浅,紧锁着眉心凝视着生不如死的郁立华,眼神里透出一种悲凉,就好像自己感同身受却无能为力一样。
左手轻轻一捏,运出一掌戾气,纪珩川咬了咬牙根:“小芋头,爸爸很痛苦!”
郁时浅摇头,她哭的不能自已,却始终都在拼命的摇头,把眼泪甩出一条晶莹的弧线。
她知道,可是她能怎么办?那是她爸爸,她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
忽然,郁时浅不经意看到了纪珩川掌心里的黑气,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猛地把纪珩川推开,挡在了郁立华的跟前:“你不能伤害我爸爸!我们有办法的,我可以拿我的命换爸爸的命,我不要藏王琉璃鼎了,让我全身腐烂变成尸妖都可以,我只要我爸爸,你走开,走开!”
她眼神里满是悲痛和气愤,可更多的还是自责和难过吧。
是她把爸爸害成这样的,是她的错,她也帮不了爸爸,她是从白头山活着回来了,可她现在却要眼睁睁的看着爸爸受尽折磨,那她当初还不如死在白头山!
纪珩川往前走了一步,可不等他开口,郁时浅以为他要对爸爸动手,立刻又一声嘶喊:“你不要过来,你走开!”
纪珩川眉心一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忽的往前大跨了一步,想要拉她。
郁时浅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可就在这个时候,后脑勺冷不丁的被狠狠敲了一下,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郁时浅就如同被掉进一个黑洞,眼睁睁的看着光明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而自己的身体却像是一块石头不断地往下坠,往下坠,一直坠,好像这个洞是没有底的。
在她下坠的过程中,黑暗里不断冒出一张张脸来,那些脸在用最温柔和最灿烂的笑容看着她,目送她,一声声呼唤呢喃着她的乳名,直到她坠入更深的黑暗里。
有妈妈,有爸爸,有小雨,有老杨叔,还有很多很多人……
忽然,那些声音变得尖锐了,那些脸也扭曲了,最后在她头顶上重新组合成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杀人凶手,你是杀人凶手,你以后没有爸爸了,你唯一的至亲也要离开你了,你活该,你就是个害人精,你就应该死在白头山,不,你应该死在二十年前,你就应该死在二十年前!”
那声音忽然像是一道尖锐的电流一样猛地刺进了郁时浅的耳膜直窜进了她的天灵盖,她乍然坐起身,耳朵里嗡嗡作响半天没能缓过神来。
可就下一秒,就在她还没能从那尖锐的质问里挣脱出来,就在她强迫着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和心跳平静下来却久久不得安宁的时候,她却看到了纪珩川伤痕累累的半跪在她的身边,对着她的后背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扯出几道深深的伤痕,衣服也被撕破了,她从未见纪珩川这样狼狈过。
张了张嘴|巴,郁时浅颤|抖着眉头缓缓抬起手想触碰纪珩川,却忽然被转身过来的纪珩川一把抱在了怀里。
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纪珩川拼命的呼吸着她的味道,然而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好像他的话都是挂上了千金的秤砣,根本说不出口。
郁时浅被他抱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视线不经意扫过他挡住的地方,忽然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郁立华。
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趴在地上没有动静,纠|缠在他身上的黑气也不见了,郁时浅的心脏当即一抽,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轻易开口,期待着自己想法是错误的。
郁时浅撑在他胸口的手一时间不知怎么会突然就拥有了那么大的力量,一把把他推开了。
踉跄着站起来,郁时浅垂在身侧的右手无力的贴着腰线,迈动着沉重的步子朝郁立华慢慢走了过去:“爸?”
她喊了一声,可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整个老宅静寂的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和沉重的心跳,以及她沉重的脚步摩|擦在地板上的沙沙声。
真讨厌,太吵了,这些声音吵的她都听不到爸爸回应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