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珩川垂下头,把手臂撑在郁时浅的头侧,深吸了一口气,喃喃:“对不起,我……”
他抬头一看,朦胧的光线里,郁时浅苍白的脸就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都是眼泪。
她的嘴唇微微肿起,红红的就像是一颗刚刚洗过的车厘子,可是那双原本灵动且明亮的眸子却透着说不出的苍凉,愤怒的看着他,冷冷的,好像是一片冰冷而幽深的水潭,漆黑一片,探不到底。
倏地,纪珩川心脏一个骤缩,生疼。
他感觉自己很混蛋,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而后,郁时浅紧紧的咬着后槽牙,心头一阵悲愤,抬手的瞬间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巴掌:“混蛋!”
纪珩川长松了一口气,他该的。
郁时浅用力的攥着拳头,使劲儿的抵着他的肩头想把他推开,然而,他就像是定在了原地似得,一动不动。
“你走开!”郁时浅怒叱,“我不想看到你,走!”
纪珩川抓住她一只手,拉到自己的脸颊边,心疼的低声说:“我不走,你不是恨我吗?你打我,只要你觉得心里会舒服一点,我愿意给你打一辈子。”
“我不稀罕!”
两个人不停的拉扯着,见她手腕有些发白,纪珩川慌忙松了手。
而郁时浅没留意,手臂往后用力一扯,肘关节立刻重重的撞上了身后的石壁,麻筋一震,疼的她五官都快要拧在了一起了。
纪珩川忙拉住她因为麻痹而失力的右手,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之前伤到的地方,她还是肯用代澜带去的药,那就好,那就好。
假山里,两个人僵持着。
一个深眸凝望,像是有满腹的话想要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另一个冷眸敌视,可眼底却纠|缠着一丝丝复杂的情愫,像是寒风裹住了骄阳,火焰纠|缠着风雪,复杂的乱成一团无从拆解的麻线。
终于,纪珩川先开口了,低沉着声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小芋头,你真的只愿意相信你的眼睛吗?”
用力的咬了咬后槽牙,郁时浅苦涩的一笑:“那你告诉我,我应该相信什么?是,我不知道在我昏迷之后你和爸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爸爸身上致命的那一刀,那个伤口,我认得。是你,是你杀了我爸爸!”
纪珩川紧锁着眉头,脸一时绷紧了,喉头艰难的滚动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喃喃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郁时浅闭了闭眼睛,好像突然没了力气似得,软在了他的怀里,兀自虚声的说着:
“纪珩川,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在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我居然……居然开始相信你绝对不会轻易做出伤害我的事,我居然相信是因为爸爸信任你,所以他才让你动手了结他的痛苦。可是纪珩川,那是人是我爸爸啊,他死了,他死在了你的刀下,就凭这一点,我怎么能若无其事的面对你,我没办法,我真的做不到!所以我不想看到你,我想忘了你,我想当做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想我这样或许会好受一些,可你为什么非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让代澜给我送药,你跟陆雯一起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为了帮我故意把纪宸彦的视频换掉……纪珩川,你不是在帮我,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难受,只会让我痛不欲生!”
郁时浅嘶喊着,本就在抽疼的心脏现在疼的像是要裂开了一样,她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她想让自己舒服一点,可结果是随着呼吸那疼飞快的蔓延到了她的全身,乃至于骨头缝里。
纪珩川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才是郁时浅真正的想法。
他突然意识到即便把那天的真相告诉郁时浅,郁时浅并不会好受多少,她只会更加的痛苦,还不如现在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自己的身上,有所恨,有所怨,至少她不会把自己憋坏了。
当即,纪珩川长松一口气,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郁时浅,视线不着痕迹的从郁时浅颈间扫过,紧跟着摸向郁时浅的腰侧,从腰带里把藏着的藏王琉璃鼎挂坠取了出来。
飞快的换下郁时浅脖颈上的红宝石项链,他语气严肃的说:“你可以讨厌我,但你不能排斥它,藏王琉璃鼎一定要贴身戴着才行。”
纪珩川不禁多看了一眼手里的项链,这颗红宝石还真的是与众不同,没有任何瑕疵的正红,像血一样浓郁。
可不等他再仔细多看一会儿,郁时浅一把夺了过来。
纪珩川只得把手放下去,转而用一种轻缓的语气,依依不舍的说:“我今天会来,其实是想在走之前见你最后一面,我短时间里不会再出现惹你心烦了。”
郁时浅心尖倏地一颤,忙抬头看他,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他要走?
抿了抿嘴角,郁时浅躲闪开眼睛冷冷的哼了一声:“最好不过。”
纪珩川眉心紧了紧,苦涩的勾起唇角,往后退开几步,深深的看着眼前的人儿,像是要把她的影子刻进自己的眼睛那样用力。
而后,转身离开。
郁时浅背靠着假山的石壁,听着纪珩川走远的脚步声,心尖上像是突然挖掉了一块似得,一阵莫名的空荡。
终于,她顺着石壁滑坐在了地上,一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脖颈上的藏王琉璃鼎,忍不住小声抽泣了起来,继而哭的更大声了。
远处,纪珩川站在树下眺望着假山的方向,晚风吹起他的衣角,拂着他脚下的黑雾,鸷息粼粼而冷冽。
一道颤动的空气落在他身后,刑丛紧跟着走了出来:“老大,你为什么不告诉小嫂子代澜失踪的事?”
纪珩川凛着气息,一脸阴沉:“她如果知道代澜是从老宅离开之后出的事,一定会很自责。”
刑丛皱眉:“可是老大,那个神秘人如果就是冲着小嫂子去的,让小嫂子知道她也可以有所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