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的黑风散去,来来往往的车辆重新驶入轨迹,但是却有两辆车靠在桥边一动不动。
一辆车,车门大敞,但驾驶员却不见了。
另一辆车的车头重重的撞上了护栏,开车的人刚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先是茫然的看了一眼周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赶紧打开车门踉跄着冲了下去。
是陆雯。
她醉醺醺的,一身酒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茫茫的江面,忽然瘫坐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
“珩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珩川!”
郁时浅看着痛哭的陆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捋了一下,三年前的那个纪珩川被陆雯撞死了,而现在的纪珩川是三年前那个在跨江大桥上和蜘蛛打架的妖怪……
郁时浅隐约有一个印象,自己正在检票准备登机时的确有个电话打过来,她没有看来电显示,只是听着对方的信号很差,根本听不清里面的人再说什么,就直接挂掉了。
是不是说如果不是为了给她打电话,真正的纪珩川就不会死?
用力的咬着牙根,郁时浅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心脏上被一只只无形的拳头砸的生疼。
忽然,充斥了她脑袋里的记忆消散了,而这个时候,她也从那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出来了。
坐在暗室的沙发上,郁时浅哭的像个泪人,她拼命的擦着眼泪,可眼睛却还是会被眼泪蒙住。
在她眼前,纪珩川勾着嘴角的宠溺微笑的看着她,他的魂魄在一点点的消散,他想触摸郁时浅,可是手却从她的脸颊上穿过。
“对不起,对不起……”郁时浅喃喃的念着。
纪珩川却摇了摇头,他俯下身,缓缓靠近郁时浅的脸,即便碰不到她,可还是轻轻的贴近她的唇。
“小芋头,照顾好自己,不要太想我。”
郁时浅顿时哭的更大声了,她伸手想抓住纪珩川,然而不待她的指尖碰到,纪珩川的魂魄突然散落成无数的光点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郁时浅怔了怔,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但也只不过是一息之间,下一秒她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周围的空气,大喊:
“纪珩川,你不要吓我,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死的,你说过你要照顾我的,你说过你要娶我的,我嫁妆都准备好你不能走!”
没有人回答。
郁时浅用力地摇摇头,继续不甘心的嘶喊着,嗓子都哑了还在哭喊:“你回来,纪珩川,你回来!我错了,我错怪你了,我跟你道歉,我不恨你,我真的不恨你,你回来,你不许吓我,纪……”
她话没说完,胸口突然一阵闷疼,嗓子里冒出一股腥甜。
纪珩川消失,锁着刑丛的捆灵咒也消失了。
他猛地跪倒在地,一手撑着地面,一手紧紧的摁住了膝盖。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纪珩川倒在地上的肉身,一言不发,却凛着一双黑眸挪了过去,踉跄着把他托了起来。
刑丛的脚步不稳,但是却坚定的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轻声说:“小嫂子,老大说如果你知道郁老板是自杀,你一定会很自责会更痛苦,所以他宁愿你恨他。老大把机关盒里的东西留给你了,就在你身后的枕头下。我答应老大,在他离开后厚葬纪家二少爷的肉身,让他入土为安。小嫂子,老大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的眼泪,别让老大走的不安心。”
打开房门重新关上,只剩下郁时浅一个人的房间里,夹杂着戾气的空气倏地凝固了。
她苍白着脸色和嘴唇,看着掌心上小手指粗细的竹节,用力的咬了咬嘴角,从牙缝里往外挤出几个字:“纪……珩川!”
话音落下,她眉心倏地一紧,一口憋在心窝里的乌血吐了出来。
“纪珩川!”
随即,昏倒在地。
郁时浅做了个梦。
她又梦到了那道高高的悬崖,诅咒她的尖啸声不断刺着她的耳朵,恶毒的阴风不断从悬崖下翻滚着扑向她的脸。
她从未这么的平静过,她没有跑,也没有逃,而是一步步决绝的朝着悬崖边缘走。
忽然,纵身一跃。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了。
她在纪珩川的记忆听到了爸爸说的故事,但是爸爸的故事并不完整,也不全面。
而现在,她看到了那天真正的,全部的事实。
那天的雨的确很大,郁立华开着车冒着雨幕送郁时浅去医院,张昕玉抱着她,目光警惕而锋利的注视着周围的黑暗。
郁立华把手机重重的扔在了副驾驶座上,气道:“怎么会一直没有信号?昕玉,你的手机能打通吗?”
“打不通。”张昕玉淡淡的说,她看起来好像已经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
而她怀中小小的郁时浅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妈妈,我好难受。”
“浅浅乖,马上就到医院了。”
“妈妈,外面……外面有东西,我好害怕。”
“浅浅不怕,有妈妈在,妈妈绝对不会让它们伤害你的!”
郁立华急在心上,把车开足马力疾驰在旷寂的马路上,而在车尾后,有一团浓郁的黑雾正在穷追不舍,似乎在等待一个进攻的时机。
忽然,那团黑雾里猛地蹿出来一只巨大长着獠牙瞪着六只黑色妖瞳的大蜘蛛,伸出来的长触脚,重重的砸向后车窗的玻璃。
郁立华不经意看向后视镜,顿时被那雨幕里冒出来的大蜘蛛吓的不轻:“那是……那是什么?”
张昕玉则眼神倏地一沉,抱紧了怀里的她:“是六眼鬼蛛。”
“什……什么?鬼蛛?”
这只六眼鬼蛛就是在横江大桥上被封进瓶子里的大蜘蛛。
六眼鬼蛛高高举起螯肢冲着车顶就是一通猛砸,噗通噗通噗通,车顶被砸出一个个深深的凹痕,连后车窗也被砸的四分五裂。
暴风雨灌进了车厢里,张昕玉忙把怀里的小女孩抱紧了,捻指丢出一张黄符。
“快走!”
张昕玉大喊一声,看着镜子里六眼鬼蛛愣住的郁立华立刻把油门踩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