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澂被夏藕那小嘴儿里,絮絮念叨成为富婆的声音,烦的不行。 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娘子,别念叨了,明日就将家里的中馈,都交给你。”
“哼哼……” 大概是他的声音自带一股安抚的力量,梦中的夏藕在听到后,骤然停了念叨,改成打着细细的小呼噜。 稷澂温柔又宠溺的注视着那连睡觉,也不安生的小人儿。 他似是抱怨,道“都睡着了,还这么猴精……” 这一夜,夏藕睡得格外不踏实。 梦中,她似是盘膝坐在高耸的金山之上,遥望雾着气氤氲的山下。 她看到自己被谷氏等人灌下哑药,被拖到了公堂上代替夏苋配婚。 她在过门的路上挣扎,欲要向熟悉的鲍家人求救,却被吴庸制止,狠狠地打了她。 她重重的撞在石头上,头破血流。 她被灌了哑药后,虽然口不能言,但还有一线生机,可这一撞,却生生地撞死了。 她披着县里给的红盖头,血流满地,染红一身,满腹怨气而亡。 机缘巧合下,化作了厉鬼,向所有亏欠她的人复仇。 吴庸自然也是凶手之一,但他家大门是桃木做的,她进不去,便只能夜夜去夏家作乱。 可她是新鬼,能力有限,只能小打小闹的捉弄他们。 谷嬷嬷听说女儿谷氏与外孙等人,吓得惶惶不可终日,便花重金请来云智道人做法驱鬼。 那云智倒是有几分本事,她见势头不好,掉头就跑,待云智走了,她便再回来泄愤。 但那云智却防着她这手了,在隐秘处贴上符咒,重伤了她的魂魄。 云智说她戾气太重,无法化解她的怨愤,也根本镇压不住,只能暂时困住。 于是,就给她配了冥婚。 就这样,她嫁给了稷澂。 那时的他,是个孱弱的病秀才,却心地善良,对她这个冥妻也很友善。 他在屡经磨难后,不改仁善之心,大德配位…… 而她弥留人世的魂魄,却因为被符咒重伤,根本无力帮他,甚至托梦预警都做不到。 她亲眼看到稷澂,被信任的至亲残害…… 就算她是厉鬼,也为之心疼。 她陪着他一路孤寂走来,他对她一直都是那么的好,纸钱香火一样不差的烧给她,祭品也日日换新。 所以,她最大的心愿便是伴他左右,报答他的恩情。 还不待她报答,他便在大难后,变得坚强,一步步走向权利中心。 他在她的忌日,为她请来高僧大德,将封藏在灵位内魂魄解救出来,且日夜诵经化解她的阴煞之力, 大概是消化了命里的恶业,禳解驱逐凶兆,她终于能自由行动了。 她便跟着他入宫,借宫廷中的福泽与煞气修炼,食天地灵气,魂魄的伤也慢慢地恢复。 因为他的供养,她的魂体六气纯净,再无污秽,香火钱越攒越多。 一来二去,她福库的纳藏越发丰厚,还修得一些神通,帮助很多人完成未了的心愿。 这些亡魂中,其中就有横死的福娃与夏藥。 她便帮着她们,重入轮回。 她还将那些知恶为恶,恶贯满盈的歹毒之人,绳之以法。 春去秋来,她累积了无数福报,成为当时威名赫赫的鬼仙。 在稷澂寿元将近的那一刻,哪怕他看不到自己,她仍旧陪在他的身边。 感受到他一点点消散的生气,曾经种种,历历在目。 有悲伤,有遗憾,唯独没有喜悦…… 神仙本该高悬于人世,不带一丝怜悯,否则为这万事万物所扰就太可怜。 可是不带怜悯,那便不是神。 于是,她为了他放弃自己已经脱胎换骨的鬼仙身份。 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用她积攒一生的福报与所有的神通,逆天改命。 然而,逆天改命有违天道,必遭天谴。 当她再入轮回时,已经彻底忘了稷澂,也不再记得前世夙愿,甚至连时空都不在一起了。 可有些事情,哪怕记忆消失了,身体的本能依然会记住。 善恶有报,如影随形,因果非虚也…… “吾以魂体献天,修为祭地……逆……” 夏藕陡然睁开眸子,被那蚀骨般的力量生生吓醒。 她怔怔得望着床帐,似乎眼前仍看到大阵上方,她半透明的灵体,漂浮在半空用手画就阵法,以自己的毕生福报为媒,用自身献祭的画面。 大阵将成的那一刻,连续的道道强光划过天际。 “轰轰轰!”
仿佛要把苍芎撕裂开来,随即震人心魄的雷鸣隆隆传来。 紧接着,她的魂体被生生撕扯开…… 好疼……好疼! 疼得似曾亲身经历一般…… “啊~哈~”夏藕缓了缓神,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 她舔了舔略显干裂的唇瓣,又想了想,没想明白。 便在提督大人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又开始继续睡个回笼觉。 不一会儿,细细地鼾声再次响起。 稷澂掀开眼皮,瞅了小娘子一眼。 随即,露出释然笑容。 好家伙的…… 连金山银山,都装不下小富婆的梦想了! 所以,要当神仙……不,是鬼仙。 干脆把国库,搬到自家好不好呀? 一夜好眠,夏藕睡到日上三竿,再睁眼时,提督大人已经去忙了。 她自顾自的用了早膳,忽然想到昨夜的梦境。 昨日在菜市口死了那么多人,她还做了死人的生意,发了一笔横财…… 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没错,就是这样,她一定是撞邪了! 紧接着,她便让宫女弄来好多辟邪之物,甚至,还有一些道家的书册。 宫人深知未央郡主是太子与公主跟前的大红人,那是不敢有半分怠慢,将能搜罗来的,尽数呈上。 夏藕瞅着一应俱全拜神求佛的法器,就打发人出去,自己对着书册研究。 她亲手挂上葫芦,又薰上艾,还挂了一副钟馗像。 忙完了这些,她蹬着小腿儿上前,打开大箱子。 依次将里面的烛台、香、桌围、拜垫、香炉、黄纸、朱砂、银裱边铜镜等物端放于长案之上。 看着这些,她极有成就感的着翻开压箱底的一本古籍。 只觉得书中内容,仿佛在哪里读过,甚为熟悉。 她试着按照书册中写的那样,集中意念将咒笔沾上朱墨,一气呵成的书写于咒纸之上。 随即,将笔反向,以全身之精气贯注在笔尖。 落笔后用笔头,由下往上撞符纸三次,然后用金刚掼敕符。 敕符时,手指用力,仿佛接受神力指三次。 待她觉得差不多功德圆满后,盖印章加持,而后念咒书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