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细细碎碎的光落于地上。 宵禁后的府城,一辆马车悄然地行驶在街头,出了城门。 早早埋伏在官路两旁的汉子,在马蹄踏过得刹那,拉起绊马索。 一时间,人仰马翻。 在此埋伏的人,正是曲巳等人。 紧接着,众人趁乱,将马车以及随行的人,尽数打晕,通通地码放在车厢里,拉往军营…… 帐帘掀开,烛火跳动。 那些人被拖了上来,一个个地绑在木桩上。 稷澂坐在主位上,在烛火下绯红的官袍,更显鲜红凌厉。 “泼醒!”
这些犯人便是来给高文芳奔丧的高家人,有奴仆,也有主。 其中,那个满脸血污,蓬头垢面的婆子,便是高文芳的奶嬷嬷田氏。 当年,田氏同谷嬷嬷的关系极为亲近,还是一个村出来的。 田嬷嬷在卖身前,还是举人村田里长的姐姐。 她是为了给田里长凑束脩才卖身的,不过田里长悟性有限,只能止步于童生。 田嬷嬷被冷水泼醒,一双昏黄的眸子,盯着主位上的少年看了又看。 倏忽,她瞧清对方绯色官袍上的锦鸡补子,瞳仁猛缩,眼睛透出鹰隼般的光芒。 这片地界儿唯一这个年岁的二品官,只有稷澂一人。 那个举人村走出来的病秧子,稷寒山的独子! 见此,稷澂心知对方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眸色不变,一如既往的冷淡,道“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不然本官让你后悔活着!”
“老奴不知道官爷想问什么,老奴就是个普通家奴,辛苦讨生活罢了。”
田嬷嬷哪怕被绑着,仍旧不惧这个毛头小子。 稷澂眸色一寒,指尖微捻,手中的银针一闪。 昏暗的烛火下,他的面庞犹如上好的冷玉,而漆黑如墨的眸中,却似透着摄人的邪魅。 田嬷嬷察觉到稷澂的眼底,透出的杀意,正要说些什么,就被银针射中。 登时,浑身犹如被成千上万只的蚂蚁啃咬。 又痒,又疼…… 甚至,连五脏六腑都发颤! “啊……啊,官……官爷……爷,我招了,找了,你问什么老奴都会如实答来!”
“可本官不想听了!”
稷澂掸了掸官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缓缓起身,道“也不知你们高家,听说尔等失踪后,可会寻人?”
话落,稷澂起身,毫不犹豫的离去。 夜风将袍裾吹得猎猎纷飞,宛若乘风归去的堕仙。 军帐里,田嬷嬷双目圆睁地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怎么就不问了? 她明明已经打算真假掺半的说些什么…… “啊!啊……”又是一阵万蚁蚀骨的痛楚,疯狂般的侵袭而来,而且有越发猛烈的趋势。 此刻,这种又痒又痛的煎熬,简直,比死还难挨。 原来速死也是一种解脱…… 中军帐,灯火葳蕤。 稷澂坐于书案后,提笔濡墨,写下一封密函。 之后,交给善轻功,跑得快的曲午,拿去送走。 待他忙完手上琐事,回到寝帐。 只见,床榻之上,夏藕睡的正憨。 她一身霜白色的寝衣,侧身抱着锦被,一只白嫩的小脚丫,搭在外头,还打着细细的小呼噜。 稷澂抬手,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待小娘子知晓沐月潭的前尘往事,会如何难过? 原本一个济世救人的医者,竟被她诊治过的病患,这般折辱算计…… 稷澂心绪沉重,矮下身,将她露在外面的小腿儿塞回锦被内。 再将人裹好,这才躺下去。 想了想,又将人给拉过来,拢在怀中,压好了被角,这才闭目睡去。 翌日。 寅时末,顺溜开始胎动。 顺溜这一胎肚子过大,比预产期还晚了大半月。 夏藕都担心顺溜因从北至南迁徙水土不服,从而影响到了胎儿。 一时间,她心里担心的不行。 她听说顺溜胎动的时候,刚刚起身,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好,就奔了过来。 一头乌发匆匆地拢了拢就盘起,插着一朵白玉簪子固定,但这却透着大道至简得韵味,尤其配上一双杏眸,依旧美的出水芙蓉。 母马在受孕后,身体的变化要到五个多月后,才能较明显的看得出来。 待十个月大时,体重大幅增加,母马的身体也会更为笨重,待十一个月大时,仔马自行调整位置,使生产时头部先出产道。 母马要生产时自己会先躺下,用力的将仔马推出产道,整个生产的过程只有不到一刻钟。 可是顺溜这一胎,却生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将小马驹产下。 红枣也在一旁咴儿咴儿的嘶鸣,似是在给媳妇鼓劲。 鎏凤才不过一岁,不知人事的年岁,但也默默地守在一旁,十分乖觉。 夏藕得心里开始发慌。 顺溜的这一胎发现的晚了些,而且在怀孕早期,还险些丧命,幸好有提督大人妙手回春,不然怕是一尸两命。 就算她后来护理的格外精细,怕是也不好补上顺溜之前身体的亏损。 若是,万一情形不好,就让提督大人给刨腹产吧? 可提督大人对人的医术精妙,但做兽医怕是差些经验…… “娘子,顺溜怎么样了?”
稷澂听说顺溜发作,便等着喜讯。 依着小娘子的性子,一定会牵着小马驹,来同他分享喜悦的。 可却久久都等不到人来,他估摸着怕是不太顺利,便放下手上的政事,提着药箱亲自过来了。 夏藕一见提督大人莅临,一溜烟的跑上前,道“夫君,顺溜生不下来,你快去看看吧!”
“娘子别急,为夫进去看看。”
稷澂交代一句,就提着药箱进了马厩。 夏藕也想过去,却让提督大人给哄出来了,道“夫君……” “在外面等我!”
稷澂哪敢让小娘子看这样血腥的画面? 万一受到惊吓,依着她那小胆儿,日后绝对不敢再要孩子了…… 稷澂进去没多久,就听顺溜声嘶力竭的嘶鸣。 夏藕听着就觉得疼…… 几息间,小马驹便顺利出生了。 这可是提督大人亲自给接生的小马驹,夏藕那彩虹屁是蹦豆子似的往外蹦了一箩筐。 顺溜生完小马驹后,身体还是有些乏力,不过精神状态还算好。 “咴儿……”红枣对着媳妇直打响鼾,似是绽出喜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