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在舒家呆了一个多时辰,回到自己府上时,脸上还是笑着的。
“公子,您今天出门在外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近身伺候的小厮端来水给他擦手洗脸,“小的很久没看到您这么开心了。”
“没事,遇到了一个故人,算不算是好事。”李通擦干净手,随意拿了一本书,靠在软榻上,“今日府内可有发生什么事?”
“哦,对了。今日您走后没多久,夫人问起过您的去向,让您回府后去她院里一趟。”说罢,小厮又想了想,确定再没其它事了,这才住嘴。
“哦?母亲找我,可有说是什么事?”若是什么不重要的事,在自己去请安时母亲便会说了,而不是特意叫自己去一趟。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您现在可要动身去主院?”
“既然母亲有事相招,那自然是要去的。”说着,李通放下书本,起身理了理衣服就向外走去。
穿过廊檐楼阁,一路向主院走去。
太阳落山,天已经有些微暗,微凉的风吹拂着面颊,将他已经散得所剩无几的酒气吹走。
不同于舒家,李府的装饰要更加豪奢一些,这与李家老爷喜奢华喜排场的性子不无关系。但要李通来说,还是觉得舒家那样疏朗开阔的布局更让他觉得舒服。
“二弟这是从哪刚回来呢?”刚走到主院门口,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子声音传来,打断了李通刚刚还有些悠闲的思绪。
说话之人是李通的大哥,李府的庶长子李益。
“小弟闲来无事出门逛逛,大哥怎会在母亲院外?”
“哟,我看逛逛是假,视察家业才是真吧,有些人不会已经把李家的家业理所当然当成自己的了吧?”李益说罢,怪笑一声,也不等李通回话,转身就走。
见到这一幕的下人赶紧低垂下眉眼,沉默敛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卷入到两位少爷的纷争中去。
扫了眼四周低眉敛目的下人,李通紧了紧袖中的手掌,微微敛目,片刻后方才踏入院中。
孙氏应是刚礼完佛,身上还带着点儿微微的檀香。此刻见儿子进来,连忙招呼道:“来了,快坐下。”
一边吩咐身边人:“于嬷嬷,给少爷上杯茶,记得沏的清淡些。天儿晚了,要是浓了晚上又得睡不着了。”
“夫人放心吧,前段时间刚进的好茶,奴婢这就给少爷端来。”于嬷嬷笑着回应,朝两人福了福身就转身沏茶去了。
一时间,房中只剩下了母子两人。
“刚刚你可是遇上了西院那位了。”孙氏语气随意,倒像是随便起了个话头。
才在门口发生的事,孙氏转眼就知道了,李通却也不觉得惊讶。
“不知他来找母亲所为何事?”
伸手接过了于嬷嬷递来的茶盏,李通轻抿了一口,脸上划过一丝满意,“大哥看起来面色多有不虞。”
“他能有什么事?”孙氏语调讥讽。
“前儿个我和你爹看他年纪大了,便想着帮他相看一门亲事。我看中了咱们县金家的闺女,你爹也同意了。结果你那好大哥眼睛长在了天上,愣是看不上,还嫌人家是庶女出生低,也不看看他自个儿是个什么身份!”
提到李益这个庶长子,孙氏就是满肚子的怨气。
想她一个书香人家的姑娘,当初会嫁入商贾人家就已经够委屈的了,却没想到更大的羞辱还在后头。
商贾人家不讲规矩,在她进门后没几天就发现府里居然还有个怀着身孕的王小娘,这对当时的孙氏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但嫁都嫁进来了,便是再不甘总不能转身就合离了,她也只能暗中祈祷着对方肚子里的是个女胎,或者干脆生不下来最好。
哪知天不遂人愿,五个月后,王小娘还是生下了一个男胎,就是如今的李府庶长子李益。
哪怕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但每每只要见到王小娘母子,还是能让孙氏好一阵的气不顺。
李通也知道自家母亲的心结,但这事儿涉及长辈其中也包括了他爹,他也不好多说。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想法子转移话题。
这一想,他还真就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琢磨着要怎么开口和孙氏说。
“我见大哥与表妹相处得不错,平日里也多有话说,娘你说会不会是......”
“莲蓉?”孙氏端茶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方才皱眉道,“你可是也发现了什么?”
“也”这个字用的颇有灵性。
李通沉默片刻,半晌还是摇了摇头,“那倒不曾,只是儿子想着平日里因表妹常来家中小住,表妹又生得娇俏,大哥时常见着,难免......?”
不是他多想,实在是他大哥表现得有些明显了,他就是想不往这方面想也不行啊。
孙氏轻轻拨弄着手中的珠串,沉默半晌,才冷笑一声:“呵,乡绅家的庶女他看不上,你舅舅家的庶女他倒是不嫌了。我看他介意嫡庶是假,心大了才是真!”
说到这里,孙氏对自家侄女也恼了起来。在她看来,很多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在这件事上,她那位好侄女或许也不是全无回应。
“还真是庶出秧子,上不得台面。”
身为正室,孙氏天生便对做妾的抱有三分敌意。同样的,也别指望她能客观看待庶子庶女的存在。
眼见着话题一路拐进了沟里,李通无奈,只好岔开话题和孙氏说了自己今天出门遇到舒家人的事儿。
乍听到故人消息,孙氏倒是愣了一下。
“这么说,你舒家伯母一家现今儿就在江宁府?”孙氏语调有些急切的问道。
“是呀,前几日刚到的,儿子问过了,他们一家还要在江宁府呆上几天。母亲若是想念舒伯母了,待过上些时日,等他们安顿好了,不拘是递上拜帖上门拜访,抑或是邀请他们过府来一叙,都是极好的。正巧再过上几日就是母亲的生日了。”
李通只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自家母亲为何会如此激动,赶忙出言安慰。只当自家母亲是想念多年未见的昔日闺蜜了。
哪知孙氏和他的想法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对,是该请他们上门,听说我那老姐妹家的女儿如今正值二八芳龄,还未婚配哩。”
话中的意思过于明显,李通就是想装作听不懂都难,一时讷讷不言,又惹来孙氏好一通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