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靖雅挂了电话之后,姿势优雅万千地端起了茶几上温度正合适的茶杯来,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眼睛盯着那嫩绿如新的茶叶,温婉地笑着看向了一边已经停下哭泣的卓梦瑶说:“小梦你安心,盛家的太太,我和你盛伯伯我们只认你。”
卓梦瑶听说了盛氏最后的股份被盛睿禾弄到了手后,简直没气得当晚就去找人把沈初心做掉,垂眼擦泪的时候,将眼底从未被别人察觉过的阴冷掩去,抽泣着说:“阿姨,我相信你们,可是……睿禾他铁了心要和那个沈初心在一起的话,你们又能怎么样呢?有时候我在想,要不要就这么成全他们,可我只要这么一想,心都疼得死一般难过,我发觉自己做不到,阿姨我做不到……”
说着话就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姚靖雅对她的眼泪没有半分的嫌弃和讨厌,反而被她柔弱善良和对盛睿禾一腔爱恋打动,她站起来走过去,搂了搂她哭花的脸,抚摩着她的头,温柔地说:“孩子,别哭,阿姨相信十天后,睿禾就再也不会对她抱有半点儿的疼爱了。”
虽没有证据,但那个来历不明的六岁多的孩子……将会成为她们出奇制胜的砝码,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接下来的日子里——沈初心一定会生不如死!
那样温柔的笑容,那样美丽动人的一张脸上,浮现着如来自地狱恶魔般的阴狠之情,盛家一个女佣看着她们的身影悄悄地退进了厨房里。
而一个电话,打到了城北的盛家的半山别墅里。
周叔上楼想问问沈初心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时,发觉她并不是自己的房间里,当时可把他吓得不轻,但隐约听见盛睿禾房间里的动静时,他一颗心才松了下来。
盛睿禾的房间以前并不是那么压抑的全部黑色,除了白色的纱帘,入眼连家具都是让人心头沉重又气闷的黑色。
沈初心仔细从房间里的每一个曾经熟悉,如今陌生的地方看过去,脚步不自觉间就走到了浴室外,推开门时,里面洗漱台上简单地男士专用的系列映入眼前。
“睿哥哥,你今天身上的香水味道我不喜欢,换一个吧!”
“那你喜欢什么?”
“毕扬的檀香味的,够男人,也不让人觉得女气。”
“用完这瓶再换。”
“不行!明天开始就换!”
他闷着声音坐在书桌后笑了笑,而她是说干就干的性格,转身就去让周叔把一切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都扫倒了垃圾筒里,等不到几分钟就又得意洋洋地笑着拽了在堆积如山文件山里的人起身。
“做什么?我明天就要签约的文件还没有复查完?”他有些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可是她被他惯成了什么样儿呢?
“现在必须先去买明天要用的东西!洗发水、剃须水、男士专用香水、牙膏、毛巾……”她数了一堆刚才全部被她毫不犹豫地扔掉的东西。
他瞪大了眼睛,简直有些难以置信地就要伸手揍她一顿了,但她理直气壮对他毫无半点畏惧地回瞪着叉腰说:“你刚才明明答应我要换的!现在已经没有了啊!快点去买!”
她当时其实也以为自己触及了他的底线,会换来他生气地怒吼,因为他对别人向来那样,尤其是几年前和姚靖雅由一对母子情深反目成仇之后。他的性情大变,但他只是长长地一叹揉了她头发说:“真是拿你没办法,走吧!小公主。”温柔地眼神,宠溺到让她甜到心尖儿的语气,还有那样温暖地手心温度都让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妹妹。
……
从毛巾到剃须水到洗发水沐浴露香水就连牙刷都是她当年恶搞他时买给他的那款卡通人物形,身后有脚步声轻响,周叔走了过来没有说话。
沈初心却知道是他,抬手抹了下脸上的湿意,轻声地说:“周叔,他这些年一直住这儿吗?”
周叔声音温和地在她身后说:“也不是一直住,这里住得次数多一些。虽然少爷嘴上不说,但我们都知道,因为这里当初是小姐你最喜欢来玩的家,所以他就这么守着。”他也看到浴室里黑色大理石台上和毛巾架上的东西,“而且每个家里,都是你喜欢的牌子,少爷这七年里,哪怕一次都没有将就过其他换过其他。”
沈初心没有再说什么,转过了身来的时候,脸上奇异般地扬起一抹恬静地笑容,仿佛高山雪莲般地笑让周叔怔了片刻后才想起来上来找她的目的,“小姐,你有要的东西吗?我出去给你带回来。”
沈初心想了想,摇头,“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会说的。”家里电脑被断了网,电话线也掐断了,与外面的联系都要经过周叔的手机来维持。她知道,盛睿禾不想让她知道他所做的很多事。
而辛然那两天里也并没有告诉她,所以,对外面的那些事的了解,还是周叔告诉她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叔朝她弯了下腰,转身离开了盛睿禾的卧室。
沈初心要关门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盯着卡通人物牙刷好久,在出去的时候,她的手里就多了一支牙刷,还有翻遍整间卧室,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两根短发,回了自己的房间后,她把那两样东西捏在手里良久才将进了一个袋子里……
盛睿禾是个工作狂,早上最早到公司,晚上也会最晚离开。
等他回去的路上时,周叔打电话问他:“初心小姐让问一下,少爷我们晚上吃什么?”
盛睿禾还以为是自己幻觉听错了,走到周叔又重复了两遍,他才确定并不是。
当时那种心情,竟然不同于这些年的惊痛和悔恨……有一种让他想流泪的冲动,就连在腿断掉的时候,在每一次撑着那冰冷刺痛地假肢时也没有过流泪冲动的男人,恍然间发觉那一刻自己的眼角是湿的。
他声音温柔地仿佛电话另一端是她在接电话,报了十几个菜名,周叔越往下记,越惊觉那些都是沈初心最喜欢的。
只是,这几天她再对着这些曾经最喜欢的食物时,再也没有边吃边眯着眼睛露出幸福陶醉的神情,也没有吃到饱了一动不能动时,还会像猫儿一样窝在沙发里滚来滚去……
晚餐很丰盛,一眼扫去沈初心恍惚了好一会儿。
那些久远到好像是前世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她垂着眼睑双手在双腿上狠狠地掐了好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面对如此细心又温柔如七年前的盛睿禾,她忽然间觉得委屈。
盛睿禾朝她看了过来,她感觉到他的视线时,缓缓地将眼里的酸意忍了回去,抬起脸的时候说:“我现在已经不挑食了。”
其实并不向几次的接触里,她每说一句话,就带着存心,希望看到他的悔看到他的痛和心疼,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有想要折磨他的意思。
平静地一句话,却让对面的男人喉头一动间,沉默了一瞬才说:“我知道。”
周叔见两人间的气氛又要僵持,忙从厨房里端了两盅骨头汤出来,一个放在了沈初心的面前,一个绕过去放在盛睿禾的面前。
“这汤是我让厨房小火煲了一下午,小姐,少爷,你们试试如何。”
沈初心收起情绪,掀开了上面玉般的盖子,轻轻一嗅间便蹙起了眉来,头还没有抬就说:“周叔,这汤他对他腿恢复不怎么好,你去让厨房换个香菇鲫鱼汤吧。”
接下来餐厅里是极久的寂静。
周叔抹了抹眼角,露出了一个欣慰又释然的笑转身把这儿留给了他们,进厨房又交待别人去做沈初心说的汤去了。
沈初心自己心里也有些难过,七年前他对她每一分关怀和呵护都那么地被她理直气壮而又理所当然的受之无愧的接受着,而七年后,在这样恨了他怨了他整整的七年后的今天,她不过一句再自然不过的提醒,却让他们彼此间只能沉默面对。
可她既然回来了,就要找到当年的真相。
而想要找出真相的唯一办法,只能从盛睿禾这里问出来……她为自己带有目的性的提醒而觉得难过,什么时候,那个天真任性的大小姐已经变得完全不再是记忆里的模样了。
周叔再出来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是沉默,不过盛睿禾的侧脸上隐隐约约地情绪波动,又怎么能瞒得过这个从小将他带大的老人?
这一顿晚餐,总得来说并不坏。
起码盛睿禾觉得是个好的开头,他并没有奢望过她会一下子回到七年前那般对他没有任何的猜疑的怨恨的女孩儿,她的提醒让他七年来没有阳光长期处于阴暗里的心,仿佛被照进了一道明亮的光来。
暖意融融得无法言喻。
吃完了晚餐盛睿禾自己正按下轮椅的天关时,沈初心往他走了过来,轻声地在他头顶处说:“我来。”说完也不给他拒绝或者反应的机会,推了他往家里新改建的滑梯上上去。
那一刻不得不说,对他来说太过温馨,让他觉得七年来的痛又算不得什么。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如果,没有她接下来的要求的话。
到了他的卧室门外,走廊里灯光柔和,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一丝从前的张扬跋扈,每一个音节都是成熟女人的宁静平和:“你明天能带我出去吗?”
盛睿禾的心陡地一沉,痛不能抑,只是转头看着她的时候,神情间仍是一派说不出的只对她一个人的温柔,“我明天还要处理很多工作。”
终于,忍不住要去见那个野种了吗?
沈初心早已猜到了他的拒绝,往他身前迈了一步,缓缓地蹲下身来,将脸贴在了他的双膝间,低声说:“睿哥哥,我想去看看他们,你陪我去吧……”声音里带着哽咽和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