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略一犹豫,那位中医朝沈初心看了一眼,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这边需要绝对的清净。
支走了周叔,老中医抬眼把着她的脉,极为平心静气地说:“咖啡对你身体没什么益处,能不喝还是戒了吧。”
沈初心一怔,对于这样平和地一位医生生了些许的好感,轻轻地点了下头,“我知道。”
原本就是支走周叔的借口,她身体什么样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尤其最近。
老中医的面色随着她的脉微微凝重了起来,抬眼的时候,眉都深深地皱了起来,手指一抬又无声示意她另一手腕,等确定了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神情就凝重间又带着几分的忧虑。
“你身体…”
“大夫,我知道。”沈初心的脸上平静的过分,对于能把一位老中医惊讶到这样又凝重成这样,她有些抱歉。
“你只需要告诉周叔,我身体没大事就好。”沈初心神情诚挚中又带着几分乞求地看着一张脸维持不住和善,渐渐严厉起来的大夫说。
“我是大夫,我不是骗子。”老中医努力保持着对病人的平和,但心里一想到她这副身体亏空得程度,他就有些生气,这种身体……她自己再清楚不过,怎么也不上医院去,好歹也应该注重起来。
心里估摸着周叔煮咖啡的时间,沈初心知道自己没有过多的时间来浪费,又重复着那句话,眼里显着亡不倔强和坚定还有更浓的乞求。
终于在周叔端了咖啡出来的时候,老中医结合她的身体在想到她经历过怎样的惨烈事的时候,松了口:“我不骗人。”
沈初心心里一慌,她太害怕身体的事会被别人知道了,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她打算以身体来折磨他,那么她现在却什么也不想告诉他,只想能瞒一时是一时,好过他每天对自己的折磨和自责。
周叔将咖啡杯放在了她的面前,就殷殷地看着还是一脸凝重之色的老中医:“冯大夫,我们小姐的身体……不要紧吧?”他斟酌着用词,眼里全是担忧。
书房里那吐在地毯上的血,盛睿禾脱下来的黑色衬衫上沾上的血……都让他心难安。
“准备一间房间,我要留下来,直到将她的身体看好之前,我不走了。”
冯大夫的话一出口,沈初心整个人的心轻松了些,却又有些紧张,一旦他住下来别墅里难免会遇到。
但她实在太低估了一位中医的医德,病人不希望别人知道的情况,他多一个字都不会说。
只每天精心熬着那黑呼呼的药汁,沈初心每天的食物也全部单独让他开成了药膳,厨房里的厨师有的人国外请来的,对中国的这些药草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但一个中年女佣,在第三天倒药渣的时候,忍不住将那些已经难以分清的渣渣仔细分开看了看。
中午妇女对有些草药还是有些了解的,等看到其中几味是通经的后,心都惊得没从嗓子眼里吓出来。
周叔刚好路过她的身边,她吓得一下子将药渣都打翻在地,慌乱地一通道歉中收拾着东西,周叔看出她异样,厉色追问是怎么回事她将草药渣指了指说:“周管家,这药是通经的,初心小姐她才二十多岁怎么可能……”闭经?
这话没敢说全,但周叔的脸色一沉,却听明白了。
“以后这件事不要让第二个人经手,就你负责,记住,这话千万别传进少爷耳朵里!”
女佣哪敢有胆子多嘴?从那之后她每天打扫房间都不再去三楼了,而是专门打扫那位中医大夫的卧室。
而这三天里,沈初心再也不再躲着盛睿禾,甚至别墅里谁都看得出她在有意将晨晨接触盛睿禾,不管是早餐的时候还是上午玩的时候,都会怂恿着晨晨去将不懂的问题跑上四楼的书房专门找盛睿禾问。
而盛睿禾的神色,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渐渐的由牵强的温和变得已经习惯对晨晨说话的时候抬手拍一下他的肩头,以示鼓励。
别墅里的气氛不再是让人感觉到严冬一般的僵持。
而晨晨每天最喜欢去玩的地方就是楼下的音乐喷泉,一天的时间里,他几乎有大半天的时间都在围着那池子转,大眼睛亮晶晶地总会仰起脸问沈初心:“妈咪,这个喷泉和我们上次去的那个是一对儿对不对?”
沈初心的心莫名的一软,鼻子有些泛酸,温柔地对他笑着点头:“对,晨晨真聪明。”盛氏广场里的喷泉,不知是这七年间什么换上的,竟然真的和半山别墅里的这个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而已。
“妈咪……”晨晨忽然间有些纠结起来,一张小脸儿皱成了包子苦恼不已。
沈初心压了下裙子喷泉沿上坐了下去,拉了他的小手,轻笑着摸着他脸问:“宝贝怎么了?”
晨晨眨着眼睛看着她,说:“妈咪,我原本答应了辛阿姨,以后好好学习去做一个像席医生一样伟大的医生!可是……”
“可是怎么了?”沈初心的心里微微一动,眼角看着身旁的喷泉,好像有些明白他小小的脑袋瓜里在纠结些什么了。
“晨晨也想将来设计很多漂亮的喷泉,还有漂亮的房子……妈咪,辛阿姨要是知道晨晨变卦了,会不会再也不喜欢晨晨了呢?”
稚气又天真的话,神情间的纠结和纯真无邪让人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滩。
沈初心亲了亲他的脸颊,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着说:“晨晨还小,也许等你好好学习以后,可以同时做好这两样呢?到时候,不管是谁都会喜欢晨晨的,辛阿姨也会更喜欢晨晨。”
晨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小脸都洋溢着欣喜地问:“妈咪,是真的吗?那大轮椅也会喜欢晨晨吗?”
沈初心整个人一下子僵住,脸上的笑意都僵在了嘴边,小孩子的心太敏感。
“不会吗?”晨晨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
沈初心那一霎那间的失声后,轻轻拿脸蹭了蹭他失落地小脸儿,扶着他的双肩轻声地问:“晨晨喜欢他吗?很喜欢吗?”
晨晨眼圈微微红了一红,眼神闪躲着她的温柔地目光,抬起手来咬了咬手指才更小声的说:“他是晨晨的……对不对?”
那个词在他的心里盘旋了好久,还是被他压在了心里。
苦涩在全身每一处蔓延,她还是强自镇定下来,摸着他的小脸儿问:“晨晨怎么知道的?”
晨晨说:“伯努瓦说他和他妈妈都不喜欢吃鱼,他妈妈告诉他,那是遗传。大轮椅也非常讨厌蛋黄对不对?所以晨晨不喜欢吃蛋黄,妈咪以前也说过是遗传……”
沈初心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
伸出手臂将他抱了抱,轻声问:“那晨晨最喜欢什么?”
“流星!”他眼睛分外明亮地又补道:“还有很多建筑、还有生物和医学呀!”
对啊,最喜欢流星……
周叔早上的时候告诉她,今晚十一点有流星雨,问她要不要让人准备东西,晚上去看。
准备什么,当然是准备衣服和轻便的设备上山顶去看,但不等她回答,就被旁边的两道声音抢先回答。
“要去呀!”
“去准备。”
说完的时候,他们自己倒先怔住一样,隔着餐桌望着对方,晨晨先红了红脸,然后垂下了脸去扒粥吞。而他对面的盛睿禾,则有些神思恍惚地在知陷入了什么难题,蹙着眉连沈初心和周叔又说了什么他都没有注意听。
盛睿禾因为早上的事连午餐也没有下去吃,周叔准备了要给他送上去,却被坐在餐桌前的沈初心阻止:“周叔,待会送。”
周叔不知道她这几天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也不拂她的意思,就过去给晨晨夹着菜,看着他一颗小肚子吃得圆鼓鼓地,也不由笑眯了眼。
家里有个小孩子又是这么讨喜懂事的孩子,让人的心情不由都好了很多。
沈初心面色不变的又把自己的药膳吃得干净,这才端了并没有温度刚好的菜往楼上去,晨晨探着小脑袋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身后,上了楼梯转角的时候才怯怯地问她:“妈咪,大轮椅在生晨晨的气吗?”
沈初心低了头,微微皱了下眉,问他:“为什么晨晨会这么觉得?”
晨晨有些局促地扭了扭小身子,跟着她上了三楼,“因为他不喜欢晨晨啊……”
沈初心将手里的东西又掂了下份量,看了看他那发育不良但力气也算不小的身板,弯了腰将托盘递给他:“晨晨,如果想知道大轮椅是不是在生你的气,进去问问就知道了。”
晨晨有些怯意,但看着她满眼的鼓励和温柔,就微微地点头,沈初心起身替他推开了那间永远不会上锁的卧室的门。
那之后的几天里,盛睿禾的纠结和忧虑已经显在了脸上,可是晨晨那天给他送饭之后,沈初心听见他里面声音有些厉色的问:“谁让你送的!”之后,晨晨差点儿被他吓哭,放下菜话也不敢回答他,也没有问他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就掉头跑了出去。
盛睿禾就算再难以理清自己的心续,也没有一次不下去吃饭了。
周叔问沈初心:“小姐,先生这几天……你知道他是怎么了吗?”公司里有谈亮和潘一诚,还有那些他无比信任的人在,不会是公司里的事。而盛铭安联合卓家在为难的那些人……只要不过一周,事情就都会告一段落尘埃落定。
周叔当然知道他不是因为这些事在莫名的焦虑。
沈初心只当什么也没看出来,连眉也不皱一下,就将一碗黑呼呼地让周叔闻着味儿都想吐的药汁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