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了那个高档别墅区,晨晨见盛睿禾不下车,小声的问沈初心:“妈咪,晨晨可以下去吗?”
以前的时候,每次问沈初心什么都是只盯着她问,乖巧又萌动的大眼睛让她很多时候心软拒绝不了他。
现在,不等她放话,已经有人替她做出了决定。
一只双手放在了他的头顶处,动作有些不自然地揉了两下,“去吧。”
晨晨还是往沈初心看了一眼,直到她点头同意,小孩子才雀跃地跳下了车,谈亮跟在他们的身旁。
沈初心牵着晨晨,迈上台阶的时候,回头往那个降下一条缝的车窗看了过去。
半年的时间而已,却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曾经的台阶下,半年里都是那个让她厌恶却不得不应付着的陆先生和他那条凶悍的藏獒,而今天之后……她的眼前再也不会出现那些不相干又让她不喜欢的人了,她知道。
秋日的阳光下,她脸上蓦地绽放开来一个明媚的笑容,让所有的景色在她的明艳里黯然失色。
小苏来开的门,看到门口处的他们母子时,别提多开心。
“沈姐姐!晨晨!”
将他们让进了玄关,从沈初心的手里拉了晨晨的手往里面走去,谈亮在门口负手而立,并没有跟着进去。
沈初心打量了一圈房子里面,很多东西都已经开始包装,能带走的东西都已经被打包好开始托运,剩下的那些不能动的东西如那座英式落地钟仍立在楼梯下。
楼梯上的地毯是新换过的,扶梯干净得一尘不染,可想而知小苏被强制性退学后将这里打扫得多好了。
“沈姐姐,姑奶奶在楼上,你自己上去吧,我带晨晨去阳台上玩一会儿。”
小苏也不问她最近那些被人传得大街小巷路人皆知的事是怎么回事,只在开门前看到那辆停在台阶下的车子,还有那个车牌,聪明的女孩儿就明白了很多事。
之前所有的事在大脑里联系了起来。
会所事件之后的很多时候,她几乎每天都会在小区外面看到这个车牌号的车子,她不相信那些网上的言论,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沈初心是个好人。
往楼上上去的时候去厨房里找了咖啡去煮了一壶,然后端了东西这才往楼上上去。
轻轻的敲了下门,里面苏老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小沈吗?进来吧。”
竟然光是听敲门的声音,就知道了是她。
沈初心进去才看见她正靠在美人榻上,手里那本常年四季都不离手的厚厚地法文小说翻开着,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却露出了几许的温和来,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她倒了咖啡在杯里,往那边的地毯里坐了下去,将咖啡杯递苏老太太。
“我想着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就该过来了。”苏老太太端着杯子,优雅地抿了两口,老眼里有陶醉的神情浮现在她的脸上,“小黎就煮不出这么好喝的咖啡来,还是你手艺最合我心意。”
沈初心的眼睛莫名有些发红,脸贴在她有枯老皱起皮的手背上,自责又愧疚地说:“老太太,对不起,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还让你不得不离开,对不起……”
苏老太太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上,然后伸过来抚在她的半边脸上,“小沈,活到我这个岁数,如果还把什么事都怪在别人头上,那我真的是枉活一世。”
沈初心迷惑地抬起眼,看着她的脸。
“我这一辈子,不管有没有你的出现,命运里该发生的事,不是你,就是别人,你以为是自己带来的?不是。”她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可是沈初心在她身边三年多,她虽嘴上不说,但从回国只带着沈初心来看就知道,她喜欢她。
虽然,有时候沈初心的很多对待事物的观点与她不同。
“您不怪我吗?可是,您回国本来是想……”
“想什么?落叶归根?”苏老太太的目光落在了那本沈初心的脸枕着的她手下的厚厚的小说,柔情不自觉间又柔和了许多,是沈初心从未见过的一种美,仿佛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与沉淀,安宁中的美无法形容。
是任何一种语言都无法描绘的美。
“人本就无根,何来落叶归根一说?生是一种新的开始,死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轮回?”
苏老太太说的话沈初心听不懂,只能迷蒙地抬眼看着她安祥的脸,仿佛穿越了岁月,她看到了曾经苏老太太最年轻最灿烂的时光。
从楼上下去的时候,晨晨和小苏的笑声从阳台上洒了进来,沈初心往那边走了过去,才发觉他们正在玩老鹰捉小鸡,两个人竟然玩得不亦乐乎。
“妈咪!”晨晨很快就看见了她,扔下了小苏往她奔了过来,一头的汗水抱紧了她的腿。
“妈咪,小苏姐姐好好呀!”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样亮着眼睛累到满头大汗的玩,沈初心也有些想不起来了。
“沈姐姐,晨晨真可爱。”小苏也往她走了过来,一脸的笑意里,看不出她是被学校强行退学的。
沈初心摸了摸晨晨的小脸,弯腰温柔地对他说:“先去楼上看看老太太,我们一会儿就去医院。”
晨晨很乖巧地点头,“嗯。”与小苏扮了个鬼脸,这才往老太太的房间门口过去了。
小苏知道沈初心是有话对自己讲,先一步偏着脸打量了沈初心好几眼,笑起来的时候上面两颗小虎牙显得有几分可爱,“沈姐姐,姑奶奶说你肯定会觉得对不起我们,看来她没有猜错。”
沈初心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小苏却已经往她走近,伸出了手臂抱住了她。
“沈姐姐,你是我遇到最好的女人。”没有亲眼目睹了她那样的经历之后就嘲笑轻视她,没有将她的那些事像别人一样拿着到处去宣传,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她。
甚至连老太太也是在她被学校退学后,才得知了真相,让她感激不尽。
沈初心手臂缓缓地抬起来,“小苏,老太太说你跟着她去法国,然后会继续上学,记得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告诉我。”
小苏点头,将脸上的湿意悄悄地抹去,“我记得了。”
耽搁了一个小时的时候在苏宅,沈初心牵着晨晨离开的时候,小苏站在门廊下冲她挥手,而二楼的阳台上窗帘轻舞中,她隐约看到了苏老太太柔和的笑容。
晨晨上了车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去看车后面的别墅门口站着的小苏,回头问沈初心:“妈咪,以后我还会见到小苏姐姐吗?”
不等沈初心从难过的情绪里回答,已经有人接了他的话,“如果你想,放假的时候可以去法国看她们。”
“真的吗?”一听到法国两个字,晨晨的眼睛都明亮了起来,沈初心就自己偏了脸回头看着后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房子和人。
三年多,苏老太太寡言少语,可是她总是像一个慈祥的长辈一样,以自己的方式关照着她。
回国的时候,其实她不必要非她沈初心不可,国内比她便宜的护工多了去,可是从得知她的家在a城的时候,她还是很执着地对媳妇说要带着沈初心回去才行。
那个时候,其实沈初心挣扎了很久,在怨恨里,在未知的真相与盛铭安和他联手吞并了沈阮两家公司的卓家……
可是苏老太太对犹豫不绝中的她说:“不要因残忍而惧怕真相,人这辈子最残忍的不是真相,而是无知。”一无所觉,想不通盛铭安为什么会对父母出手,短短的时间内,她曾经的怵目惊心的伤口在七年竭力的掩藏之下,被翻了出来。
脓和血让她鼓足了勇气毅然决然的带着晨晨踏上了这片给过她所有欢笑与绝望的城市。
如今,她留下来,而苏老太太却要离开。
带着温暖的手臂往她伸了过来,盛睿禾的声音如七年前般的温柔而带着几分霸道地对她承诺:“国外的一切谈亮都安排好了,你不要担心。”
沈初心垂着脸,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窝里,将眼泪滑落在他的西装里。
……
晨晨的复检要一天才能出来,医院里周叔早先就安排了人,也没有遇到什么不想看到的人。
回去的时候晨晨就因为玩得太开心而有些犯困,枕着沈初心的腿正要睡的时候,小身子就防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给抱了起来,他迷糊地睁开眼睛看了看那张脸,就蹭在他的手臂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初心见完苏老太太和小苏后情绪就一直有些低迷,那种自责深入骨髓,如骨附蛆,每一刻都让她痛苦到无法自拔。
盛睿禾抱着怀里的小包子,眸色却一直随着身旁的沈初心而沉了又沉,想了想看了眼晨晨睡得香甜,转头看着她说:“那些钱,周叔已经打上她的账号了,你安心,她们就算出了国,那边也会有人照料着的。”
沈初心微微转过了脸来,眼里有酸楚泛起来,她轻声地问他:“你说为什么盛铭安要做这些事?”
每一次,看到那些人因为自己而受牵连的时候,她就会在心底深处自问一次自己,为什么?
盛铭安与爸爸曾经亲如兄弟,两家世交多年,他为什么突然间在七年前就开始对沈家对阮家做了那么狠辣冷血的事?
盛睿禾的唇线微微沉了两度,他一手揽着晨晨让他睡得舒服不会掉下去,一手伸出握住了她的手:“初初,这些事你不用去想,我会查出来的。”
沈初心微微摇头,将视线偏向了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