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睿禾的公司里有潘一诚,家里老太太的事就都交给了周叔和谈亮,他自己也不好过,老太太是照顾着他多年的长辈,又是他这七年来最亲近的人,突然间被盛铭安玩了手段而让他措不及防的去世,让他整个人冷得出奇。
就连陪着沈初心身边的时候,那种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温柔,都有些牵强。
索性两人就坐在曾经老太太住过的房间里,闷着不说话,整整坐了两天,两天后,谈亮和周叔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的事宜。
火化场和老太太生前喜欢过的晚辈们都到了,甚至连卓梦瑶母女都来了,盛睿禾只往她们淡淡地扫了一眼,和看别的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异样。
老太太的葬礼上,他不想给别人看了笑话去。
一身黑色衣裙的沈初心手里牵着一身黑色小西装的晨晨,孩子乖巧懂事得像个小大人一样,就那么乖巧地立在沈初心的身边。
盛铭安早前就对他们母子当着众人的面说过:“别和睿禾站到一起,如果不想让老太太最后一程都走得不安宁的话!”
那种威胁,半点儿水分都不掺,沈初心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和盛睿禾站到一起去,盛铭安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来。
卓家一倒,他们父子的分化就更加摆上了台面来。
再没有任何人在他们面前成为阻碍。
到了酒店里的时候,周叔看着沈初心几次的欲言又止,让她不由往他看了一眼,“周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叔挣扎了良久,叹气道:“小姐,本来这话我不想传,可是盛先生从来没有那样的神情过,我就想着,兴许他做了那么多事,真的有什么原因也说不定?他让我告诉你他在1709房间等你。”
“盛睿禾在哪?”
周叔说:“在陪着一些家族长辈们,正被缠着脱不开身,所以就被盛先生钻了这样的空了。”
沈初心想了很久,说:“周叔,我知道了。”
周叔问她,“小姐,你要过去吗?”
晨晨正在沙发里睡着了,压在沈初心心头七年多,将近八年的那块大石头,沉得让她这几天里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她轻轻地点头,“会去的。”
盛铭安是如此的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她,七年多的真想,让她一夜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整整七年,又让她的人生彻底颠覆的真相,唯有盛铭安最清楚不过。
周叔直叹气,他无法替沈初心做出任何的抉择,但这话盛铭安是坚信着他必须传给沈初心的。
沈初心把晨晨交给了周叔,出门的时候对他说:“如果他回来,你就说我出去外面透透气,别告诉他我去见盛铭安。”
“小姐……”周叔有些犹豫却只能看着她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了这间休息室。
一路过去也遇到几个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复杂而古怪,鄙夷中带着怜悯与同情和肆无忌惮的赤裸裸地东西,让沈初心觉得恶心,她扬着下马挺直了脊背,就像母亲多年前教过的一样。
“不管别人的目光是什么,你都要记得自己那份骄傲。不要轻易低头。”
谈亮一直留意着卓家母女,见她们趁机去找姚靖雅的时候,跟了过去。
一身黑裙的姚靖雅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疲惫不堪又显得沉默,不少的好友都安慰性地拍着她的肩头默默地离去,她一个人见客人渐少后,这才进了休息室。
门被轻轻敲响。
伴随着卓梦瑶有些哀婉凄凉的声音:“姚阿姨,我能进去吗?”
姚靖雅何其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们母女今天来这儿最重要的目的?
可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卓阅集团都因着卓之行一人掌权多年而倒得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快,她一个女人,她又能帮得上她们什么。
却还是说了声,“小梦啊,进来吧。”
卓梦瑶的母亲在进门前还与她交换了一个只有她们母女间彼此才明白懂的眼神,卓梦瑶微不可觉的对她颌首,推门才往里面迈了几步,就有些无力的往地毯上倒了下去。
她母亲眼疾手快去扶住了她,瞬间就红了眼睛,“小梦,你这孩子小心些啊。”
“妈妈,我没事。”卓梦瑶比先前更娇弱了许多,一张脸憔悴得让人莫名心疼。
姚靖雅怎么也喜欢过她那么多年,说此时能硬起心来不去管她,那也是不可能的,叹气了一声后从沙发里过去也扶了她往里面走了进去。
“小梦,你这孩子就是不懂如果照顾自己,平白让你妈妈担心。”
再别的却也不多提。
可是姚靖雅不提,总有会提的人,卓母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将卓梦瑶扶在沙发里的时候,眼角已经湿了,脸上神情绝望而又忧翳:“靖雅,这么多年朋友,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事……你知道,我们小梦向来也是个孝敬长辈的孩子,今天才过来,也是……你多见谅。”
姚靖雅再清楚不过卓太太是什么意思,就想把话题往卓之行的事上引。
但都是些打太极的高手,她也只是更加凄楚地笑了笑:“也没有什么事,睿禾都安排好了人,不用多心。”就是不往卓之行的事上和对卓梦瑶曾经的承诺上提。
还能提吗?以前盛睿禾不知道沈初心给他生过一个儿子的时候,他就非沈初心不可,宁愿娶一个那样不堪的女人,也不去多看一眼其他女人。
别说卓梦瑶,好人家的门当户对的千金有多少?他竟连一个都不愿意去接触,她还能怎么办?
牛不喝水强捺头,可惜她按不下去。
何况是现在,沈初心那个儿子,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摆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呢……
卓母推了女儿一把。
卓梦瑶看着姚靖雅若有所思又有些灰心的神情,往她的膝盖上伏下去,小声的唾泣着说:“姚姨,我好想奶奶,我都没来得及去见她最后一面……”呜呜地声音从她身体里发出来,惹人怜爱又心疼。
姚靖雅虽不被老太太喜欢,在多年前她嫁进盛家的时候,甚至老太太当众甩过她的脸,可是毕竟是她精心照顾着想打动盛铭安的长辈。又不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三十年下来……老太太近些年对她态度逆转,让她也将她当成了一个最亲的长辈。
早年没有享受过的母爱,在老太太的身上体会了不少,现在一听卓梦瑶哭着说,眼里的眼泪就有些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
而门外,谈亮见卓家母女进去的时间很长,便推着眼镜去了沈初心和晨晨休息的那间套房。
从楼上下去的时候,不期然的看到某层盛铭安的秘书正负手而立在1709房间的门外,谈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目光却往另一边的一间看不清房号的门看了过去。
见到了,就过去打了声招呼,盛铭安的秘书对他的出现似乎格外谨慎,言语间催促着道:“小谈,盛先生在里面见很重要的客人,你有事还是先去忙吧。”
谈亮的目光却还是从另一间房号上收回来,1706.
“我这就下去。”谈亮转身下了楼。
而在他前面十分钟前
盛铭安有心安排,让沈初心一路体会了她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声是怎样的一种不堪。
七年多前的落魄千金,携子而归,而那个孩子不是别人的,却是那个被她喊了十八年的哥哥的盛睿禾的。
这些东西,她虽不愿意去想,可是不代表别人不会想不会传。
盛铭安的秘书在1709号套房门外等着她,直到她过来的时候,他才看了看她身后,确定没有什么多余的人跟着她,转身带着她往另一个房间过去。
1706号房。
“初心小姐,请进。”秘书跟了盛铭安数十年,心思同样深沉让人难以琢磨,沈初心往两个离得并不远的房间号码看了一眼,唇角一抹冷诮地笑意浮了下,并无掩藏。
那秘书也不多说,只打开了门,将她请了进去,而后他一转身,又往刚才那个1709号房间门外伫立了过去。
盛铭安就坐在沙发里,正闭目养神间,听见了她进来的脚步声,抬眼往她看了过去。
她脸上的憔悴和苍白他连一分都不加留意就将目光收了回来,侧了侧身子,抬头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坐。”
沈初心本不想按他的意思坐下,尤其手里还沾着她那么多亲人生命的罪魁祸首的人。
可是她知道,如果她不如他意,他今天乃至从前精心策划好的一切都不会浮出水面来。
她压着黑色的长裙坐下来,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让对面盯着她脸打量的盛铭安有一种错觉,真的很像他。
“他最近动作很大很多,也很快,我承认,他的某些能力超出了我对他的预估。”
盛铭安毫不吝啬地夸赞着自己的儿子,但他脸上的慈祥的笑容看在沈初心的眼里如毒蛇般险恶。
沈初心冷冷地冲他笑了下,眼睛里显着连她自己也无法想象的冷静与镇定:“盛铭安,我以为你是想告诉我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狠心无情,禽兽不如……”
“初心!”盛铭安的眼里迸出了严厉的光芒射在了她的身上,但这个人优雅温文了大半辈子,自制力强悍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在呼吸间就冷静了下来,却说出了无比无耻的话来:“初心,如果你知道真相,你会感激我这些年对你、对睿禾做的所有事。如果不是看你们如此的疯狂没有理智,你以为,我这个做父亲的,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承受这些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