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雪地里，除了她们脚下仿佛没有尽头的柏油马路，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童伊淼不由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和沈初心说话。

“你要是去做记者，绝对让很多人追杀。”脑子不是一般的转得快啊！连她都觉得有些自叹弗如。

老板娘怕是怎么着也不会想到她们和前面离开的人贩子是前后非得要离开的关系的吧？

偶尔看不清路会踩到雪上去，脚下积雪被她们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来，沈初心裹了裹那件老年人的花棉袄，轻轻地勾着唇笑了，声音极轻的说：“你高估我了。”能让她想法转得快的事，无非是因为这事件里关系着晨晨的安全。

如果换了其他，试试？没准儿她就得成天被人骂蠢了。

童伊淼想了想没接话，过了会儿大概也是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了，就又找了个话问：“你爱盛睿禾吗？如果是晨晨和他同时有危险，你会选择先救谁？”

这种话题，几乎是多少人的难题。

很多人在面对最爱的两个人同时有危险时，你是救哪个而纠结痛苦。

沈初心却连想也不想的说：“晨晨。”

将前面的那个问题自动的过滤掉。

童伊淼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在她的脸上也不过是绽放了霎那间便消失而去，她的心里微微的莫名的震荡起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在此刻清晰明朗了起来。

“你那条项链是假的吧？竟然能把根老油条的老板娘骗到，也实在是下了番苦心。”童伊淼在想，沈初心为什么就那么有做记者的潜力呢？

她在电话里只告诉她不要以自己的面目出现在那家旅店，她就把自己弄成了个六十岁左右，却异常显老的老太太。为了诱老板娘上钩留下她住宿，还不知从哪儿搞了条那么a的黄金项链，这人太让她刮目相看了。

谁知沈初心却淡淡地说：“那本来就是真的。”

“什么？！”这可让童伊淼极度的震惊了，脚步一停，就掉在了沈初心的后面。

又跑了几步追上她，月色与白茫茫的雪下，她觉得那张化得出奇像的苍老的脸都让她不些认不出来了，这个真的是那个让盛睿禾为之疯狂的漂亮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女人吗？

“是真的。”沈初心垂着头，躲开了她的视线，没有解释。

那条项链原来是个记念物，但在这样的时候，她没有其他可以不让老板娘疑心的东西，只能拿那个项链去诱她上当。

一直走了五个多小时的时候，童伊淼再三确定之下，她们应该不可能跟错了方向，天亮前累出满身的汗来，终于遇到了一辆拉煤的大卡车，司机人很好，看着她们两个女人，没有多想就让她们搭了顺风车，在十几个小时后，终于看到了下个城镇。

是比先前她们黑夜里离开的镇子更落后的地方，还有让她们惊奇的裹着大头巾的中年妇女，男人们的脚上都穿着手工做的棉鞋。

但再落后的地方，早晨的时候都有叫卖声。

两人在跟着那车轮印走到了一处巷子口处的早餐摊上时，童伊淼往那儿一坐，又喘了口气地招呼着中年大叔：“叔，给我们来两碗老豆腐，五根油条！”

那辆先她们离开半个小时的大巴车，就停在简易早点车的对面的中档酒店门前，那辆车的车牌号上都结了厚厚的冰霜。

如果童伊淼的线人没有给错她信息，那么这里，又是人贩子的另一个窝点了。

吃着东西的沈初心还是没有失去那份优雅，只是优雅中那浓浓的担忧之色也显在了脸上，一张化过妆的脸显得相当怪异，就连早点大叔都往她脸上看了好几眼。

童伊淼啃了半根油条的时候，小声地说：“一会儿去趟卫生间吧，咱俩得换回来了，不然别人都该怀疑。”

沈初心轻声嗯了声，心里在想着，晨晨一晚睡好了吗？昨晚吃没吃东西，今天早上又吃了没有，这个傻孩子，吃饱肚子和讲卫生中间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应该先吃饱肚子啊……可是，谁会想到晨晨会遇到这样的事？

盛铭安丧失人性才会想到这样的狠辣的手段。

她垂下了头去吃那味道难吃的老豆腐，将自己眼里的阴沉掩藏了下去。

那辆大巴一直停在那儿，两人分别去了远处的一家超市，一家商场里把自己的一身行头都换了过来。只是，虽没有更刻意的化妆，还是将脸部画了画，看起来两人像就街道上再普通不过的打马路的环卫工人。

童伊淼取出自己的单反，让沈初心给她放风，偷摸着将那辆结了厚霜的大巴车和那家酒店拍了几张照片。

到中午的时候，就见黄牙一起的那个女人出来买饭，比黄牙更谨慎地将周围的人和事物都扫了好几眼，才转身往对面的快餐店里走了过去。

沈初心沉默地收回目光来，“我们要跟到什么时候？”

心每一分钟每一秒都被油煎一般的焦灼，她不知道自己的自私只想晨晨没事的心，还可以克制多久。

童伊淼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虽然信号不好，但你如果现在打给盛睿禾，我也不会怪你的。”

她希望这个惊天大案所以的幕后都被一网打尽，但她又怎么能体会到一个疼爱自己的妈妈，亲眼看着儿子受那些罪是需要怎样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在那天发觉她的时候就打电话报警。

沈初心盯着她手里的手机，却迈步往面对的那间旅店走了进去，声音极轻地说：“我去看看他。”

童伊淼不知她是要怎样去看晨晨，但等看到不到半小时就穿着那家旅店的服务员的衣服出来倒垃圾的人影朝她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就扬起了赞赏的微笑来。

这个女人，真的是让她觉得惊奇啊！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记者，才有着应对各种事态的随机应变的能力，可她又是一个妈妈的突破吗？

沈初心做事的时候让人很容易就相信她是个干惯了活儿的女人，旅店的老板又一听说她是个被丈夫赶出来的生不出娃的女人，就更同情了，与先前那个镇里的老板娘不一样，这个老板并没有完全丧失起码的良知与人性。

他这里的客人要比上一个窝点的不入流旅店干净许多。

但为什么他这里会变成人贩子们的中转站，让沈初心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小身影撞到了她的身上来。

那时候正有人安排了她去打扫客人退房的一个房间，门锁着，清理车在门口处，她弯了腰取抹布和消毒液出来。

“对不起……”

是个很可爱的十岁左右的女孩儿，蹬蹬蹬地也不知道她从哪里跑出来的，大拇指还吸在嘴里，一双眼睛很漂亮，圆乎乎的小脸儿让人觉得萌极了。

不由就又想到了晨晨。

“没关系，爸爸和妈妈呢？怎么一个人在走廊里乱跑，会摔跤的。”沈初心的温柔在面对孩子的时候，都是格外让人容易想要亲近的那类型。

面前的小女孩儿的弯了弯眉眼，原本有些害怕陌生人的，可是看得沈初心的时候听着她的声音时就没有害怕。

“爸爸在工作，妈妈在天堂呀~”稚气的声音里半点儿都不明白天堂是什么意思，就那么说了出来。

沈初心心莫名地软了下来，摸了摸她有些汗水的小脸儿，用钥匙开了一间需要进去打扫卫生的刚退了的房门，推着清理车进去的时候还不忘记回头提醒小女孩儿，“不要再乱跑了，去找爸爸吧！”

小女孩儿爬在了门口不走，盯着她开始忙碌的身影吸着自己的大拇指看。

沈初心将房间打扫了一半的时候，见她还在门口处没有跑开，不由就问她：“你爸爸找不到你会担心的，为什么不去找爸爸？”

也不知是谁家这么不小心，人贩从团伙就在这儿住住？

沈初心的眼睛莫名地亮了一下，心突突突地跳个不停，为自己心里那个大胆的想法紧张得连手指都攥成了拳头也不自知。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走廊里响起一道声音来。

“馨馨，怎么在这里？0”

那声音让才在这里上班几个小时的沈初心并不陌生，是那个老板！

“爸爸，新来的漂亮阿姨人好好……”女孩儿馨馨往她爸爸的跟前奔了过去，沈初心已经打扫完了这个房间，将手心里的冷汗都擦在了衣服上，然后推着清理车往外面走了出去。

她扬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看着老板说：“对不起，不知道是您的孩子，让您担心了吧？”

老板叫杨志，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再平凡不过的相貌，看到是沈初心出来，便朝她木讷地笑了笑：“馨馨喜欢在这里玩，没给你添麻烦吧？”

沈初心摇头，看着那个女孩儿说：“没有，这孩子很乖的。”她的目光里有一种神情，明明是担忧思念晨晨。

可是看在了老板的眼里，就变成了喜欢羡艳的目光。

杨志的心思微微地动了动，但只是个一面之缘，不过几个小时的接触，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抱了自己的女儿和她边聊天边往办公室里走了过去。

沈初心认识了一个姓王的和她同样是这里打扫卫生的女人，是个三十出头但相貌很显老，皮肤黝黑长得很壮实的女人。

才一接触的时候，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莫名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