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桃自然是想的。
那五条狐尾显然比主人更急切,蜂拥着要钻出来,以得到她的青睐。
郁渊从怀中起身,半跪在床,和她面对面。
一条接一条硕大狐尾从尾椎处依次摇出,直至全部矗立于少年身后。
纯白狐尾在皎洁明月下,泛着白光,色泽清透。
尤桃唇齿微微张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郁渊,白色尾巴时的郁渊,与纯黑的他判若两狐。
纯黑毛色的郁渊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是深沉难辨,尤其是周身散发的阴郁之气,更是让人难以捉摸、难以接近。
但此刻,纤润少年立于月色之下,冷白肌肤在月光中更是如玉般洁净。
与身后挺立的纯白狐尾相映成彰,无暇美好。
许是刚刚在她的肩头啜泣过,加之沐浴后沾染着点点水雾,让那双晶亮的双眸更显清澈明亮。
瞧过来时,分明是带了希冀,如小鹿般。
他脆弱无助,他惹人生怜。
原来这才是郁渊原本的模样。
尤桃感觉到自己小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少年挪着膝盖朝着她身前跪移,狐尾比主人移动得更为快速,已经争先恐后地涌向前去。
郁渊眼疾手快地抓住一尾,那狐尾尖儿在他手心中不停地挣扎着。
郁渊拉过她的手,将狐尾尖儿放在她的手心。
声音低低的,示意她看:“是白的,姐姐。”
狐尾尖儿在她手心一晃一晃,顺着手腕缠绕一圈儿,又拐回来,落回她的手心。
毛茸茸的触感,又热乎乎,让人痒痒的,连带着心间也像是被狐尾尖儿挠了一通。
其余几尾也已环上了她的腿腹,缠缠绕绕。
尤桃维持着手捧狐尾的姿势,感叹:“郁渊,原来你长这样啊……”
少年眸光闪烁着,双臂支撑在床,他勾下脑袋,朝前伸,下巴顺势搁在了她的手心中。
那狐尾被他压在下巴之下,少年鼻头通红一片,轻轻吸了吸,“姐姐喜欢吗?”
他仰起头,视线自下而上,带着天真的无辜感,让人心生怜悯。
biubiu两声,狐耳应时而出,立于头顶发间。
纯白的狐耳通透极了,耳廓内润着粉白的光泽,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月光下的白狐少年给人一种不知死活的美感。
尤桃深吸一口气,由衷道:“太喜欢了!”
她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小狐耳,触及到的瞬间,那狐耳抖抖颤颤,在手心里自觉地打着弯。
如果说郁渊是黑狐时,是帅气逼人高贵冷艳的小狐狸,那是白狐时,就好像显得亲近许多。
清冷中带着极致的单纯感,总给人一种容易被骗走拐跑的错觉,毕竟这样看起来也太可怜太好骗了。
虽然是同一只狐,但却有着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感。
“非常喜欢!喜欢死了!”她又补充:“你怎样都喜欢!”
少年眼眸又亮了亮,一股脑朝她扑了上来,落入怀中之时,俨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尤桃毫无防备,被一整只狐压在了身下,后脑勺撞在枕头间,还未起身,那小白狐脑袋就凑了过来,去舔她的脸。
蹭蹭舔舔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尤桃低眸看向怀中的小狐狸,知道他是累了,就这么拍着他的小脑袋,一同沉入睡眠。
次日一早,尤桃接到了季允的电话,说是谈鸣和季烟的手术都很成功,但都还没醒。
尤桃告知郁渊后,郁渊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嗯了一声。
三天后,谈鸣率先醒来,在医院里吵着闹着要见他哥,说是差点要把医院砸了。
郁渊对此也没有表示,仍然照常上学做实验。
一周后,季烟醒来,无疑也要见郁渊。
尤桃可以理解,毕竟这两人现在在这个世上的牵扯也就只有郁渊一人了,出事前两人都上赶着来找郁渊,更何况是出事后。
但郁渊仍是没有要去的意思。
傍晚时,两人吃完饭回到了家,刚开了门,季允就来了。
季允进门时气喘吁吁,这些天医院那边除了祝影帮忙照看着点,其他时候都是季允亲力亲为的。
郁渊看了季允一圈儿,只皱了皱眉,就转身去了沙发。
他拎着两个大饭盒,朝着茶几上赌气一搁:“我就是个劳碌命,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就算了,现在还要帮着养你那个破弟弟。”
其实季允不想的,他又不是圣父,加上对谈鸣这小子本身就没有好感,本来根本不愿多问的。
但他后来知道了谈鸣为保护郁渊的内丹做了那些事之后,他就狠不下来心不管人了,毕竟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而已。
就像当年的他,不忍心看着郁渊被整个狐族那样对待,宁愿背弃狐族,也要担起养育郁渊的责任,因为他知道,如果连他也不管的话,郁渊根本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来。
郁渊不置可否:“谈家会管他的。”
“谈家?”季允哼了一声:“你是指谈家那些盼着他赶紧死,好瓜分他财产的那堆亲戚吗?”
谈鸣母亲在认清了郁康成的真面目后自杀去世后没多久,谈老爷子因为伤心过度,也在不久后离世了,谈鸣成了整个谭氏唯一的继承人,而谈家也就只剩下一堆宛如豺狼虎豹的亲戚。
“他在医院里哭闹着要见你,你老不去,病房里能砸的东西已经被他砸得差不多了,昨晚又因为情绪太激动,牵扯到伤口,医生又给打了镇定剂才好些。”
尤桃惊呆了:“他脾气这么大?”
季允点点头:“跟疯了一样。”
尤桃:“……”
郁渊没说话。
“你不见谈鸣的话,那我姐……”季允顿了顿,神色也认真了起来,“我姐她……她没多少时间了……”
郁渊正要倒水的动作一止。
“其实,她本来也就活不了多久了,我也是才知道……走到这一步,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吧,就剩一条尾巴,谁也救不了她……”季允说这话时,神态明显看着憔悴了些许,“她还是想见你一面,就当小舅为她求个情……”
季允搓了搓脸,又说:“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想为姐姐争取下……”
郁渊起身便走,背影透着决绝。
一声轻响,卧室门被关上了。
季允脸色颇为糟糕。
尤桃看着紧闭的木门,也无可奈何,只好去劝季允:“学长,他……给他一些时间吧。”
季允唉声叹气。
不多时,少年去而复返,“小舅。”
季允抬起头,郁渊将一沓文件给他。
“这是这段时间,你落下的项目进度和对应的实验数据。”
季允一怔,伸手接了过来,开始翻看文件。
翻页声中,郁渊沉声道:“我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