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马永正生得又矮又胖,落到韶伟这个半大小子手头,却如同三岁婴儿一样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不住地叫。
“小爷今日就是要造反,就是要摔死你,你待如何?”好个韶伟,早就看马用正等人不顺眼了。如今一旦爆发,就再也遏制不住。“喝”一声双臂用力,这半年的艰苦训练立即显示出成果来,竟将马永正高举过头。
见马同知被这个少年轻易地就提在手上,文佥事等人心中骇然,只感觉这个韶伟威风得就如同演义小说中的李元霸一样,又如何敢靠上去。
“来人了,救命了,救命了!”马同知这个官职本是世袭而来,平日里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却是色厉内荏。被人举到半空,只感觉天旋地转,手心里全是冷汗,忍不住大声哀号起来。
马用正的亲兵已经被犟驴子、温老三等人震住,再看他们一个个都满面凶光,将手按在刀柄上。欲向前救援,却知道如果自己一动,立即就会被这群蛮子乱刀砍死。
都一个个面面相觑,则声不得。
文尔梅连声道:“快放下马同知,快……费副千户,快叫你手下放人!”
费洪“哎”地应了一声,却将头低下去,依旧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韶伟,你也别忙动手,无论如何等让马同知解释清楚刚这句话的意思才好。马同知,文老爷,我家将军究竟如何了,还请明言。”
“放开我,放开我,造反了!”马用正还在空中不停挣扎着。
“住口!”韶伟大吼一声,手上一用劲:“狗官,将话说清楚,我家将军如何了?”
被韶伟用手一捏,马用正只感觉身上好象被一个大铁夹子夹了一下,痛不可忍,忙道:“误会,误会,刚才是我乱说。方指挥最最欣赏你家将军了,重用还来不及,又如何对他不利?”
“还不说实话吗?”韶伟一脸狰狞,手上正要再用力。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群人大步走进来,为首那人哈哈大笑:“重用,呵呵,能得方指挥使的重用,孙元不胜荣幸啊!”
进来的不是孙元和朱玄水,又是何人。
这下,宁乡军军官同时发出又惊又喜的声音:“将军!”
“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孙元扫视众人一眼,温和地点了点头。
目光就落到尤自在半空不住蹬腿的马用正,一揖到地:“这位大人相必就是我大河卫的指挥同知马老爷了,属下参见同知大老爷。末将手下都是粗人,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这神情,却是异常的恭敬。
马用正松了一口气,就抖擞起同知老爷的威风起来,在半空中伸直了脖子骂道:“孙元贼子,快将爷爷放下来,然后将你手下这个犯上作乱的混帐东西砍了。等爷爷泻了火,高兴了,或许可以饶你一回,否则,军法不饶!”
“好到,同知老爷你放心好了,孙元知道怎么做。包管让你满意。”
宁乡军众人见孙元如此恭敬,都是一呆。韶伟立即暴跳如雷:“孙元,你这是做什么,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还是个男人吗?”
“韶伟你住口,没个规矩,听命行事就是了。”孙元突然直起身子,回头看了朱玄水一眼,然后转头对韶伟喝道:“摔死他!”
“啊!”这下,不但马用正等人,就连宁乡军军官们也都同时发出一声惊叫。
“得令!”韶伟惊喜地大叫一声,提起马永正,呼一声,叫朝地上摔去。
韶伟力气本大,这一记定然会摔得马同知脑浆迸裂。
正在这个时候,孙元旁边的朱玄水突然伸出右手,在马永正的腰上一拍。
这一股力气用得十分巧妙,却见马同知的矮肥的身子在空中来了一个大风车,啪一声横飞出去,扑通一声平拍在地上,说不出地狼狈。
“朱副千户的内家武艺好生了得,有时间教我两招。”孙元大笑着朝前走去。
说来也怪,他一直起身子朝前走去,竟是龙行虎步,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统帅气势,叫人一看,禁不住心中一窒。
朱玄水也笑起来:“孙将军要学拳,朱某自然巴心不得。不过,内家拳入门实在太难,要想有工夫在身,起码十年。”
“我学拳只不过是想强健身子罢了。”孙元大笑着走到上座,一屁股坐了下去。
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文尔梅:“你是?”
费洪介绍道:“这位是大河卫指挥使司佥事文尔梅文佥事。”
“哦,原来是文佥事,说起来你算是孙元的上司了。”孙元点点头,然后指了指朱玄水,又指了指文尔梅:“劳驾,你给朱千户让让座。”
这已经是赤裸裸地侮辱了,文佥事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他腾一声站起来,牙缝里冒出一句:“孙元,你羞辱本佥事,不尊上司,丧心病狂。别以为你为国家立下大功,将来肯定飞黄腾达,就没有人制得了你。如今你不过是大河卫的一个小小千户军官,难道你就不怕方指挥的军法?”
“军法,谁家的军法某都不怕!没错,孙元为国家立下这么大功劳,自然是要飞黄腾达的,尔等趁我不在老营,想过来拣便宜,活脱脱小人嘴脸,正当我孙元是好欺负的。”孙元淡淡地说。
文尔梅喝道:“孙元,你今日来了正好,本佥事接到方指挥军令,命我等过来接收宁乡军。你也是马上就要得到提拔的有功之人,这宁乡所你也不会呆下去的。即便你将来做了总兵,可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千户,这军令还是得遵守。”
“方指挥的军令,哦,把来我看看。”
文尔梅气愤地将一纸公文递过去。
孙元接过去,看也不看,就撕成了碎片。
“好……胆!”
孙元:“生生死死,千军万马都过来了,某胆子大得很。你也别拿方指挥来压我,没用。实话同你讲,方日昌临阵退缩,险些丢了泗州,已经被卢督师用尚方宝剑斩了。不但是他,就连他带去泗州的十几个同知、佥事、副指挥什么的,都被卢大人明证典刑。嘿嘿,这大河卫的军官这才是要从头到脚换个遍呢!尔等都到这一步了,与其来找我孙元的不自在,还是是好好想想自己将来的命运吧!”
这声音中充满了深重的讽刺。
“什么!”所有人都叫出声来。
“好!”宁乡军等人都同时面露喜色。
孙元:“怎么,你不信?”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扔给文尔梅,喝道:“自己看。”
兹体事大,文尔梅顾不得体统,埋下身去,拣起那份公文,看了起来。
马用正也急忙从地上爬起,跑过来,他刚才吓得厉害,身子还在颤个不停,险死还生,胯间津湿一片,竟是小便失禁了。这已是大大地丢脸,不过,他手下的军官们早已被马用升本斩首一事惊得魂不附体,也没有发觉马同知身上的异样。
一群军官围在一起。同时定睛看去,上面霍然是卢象升的钦差大印,格式也对。
都惊得如同被一个大雷轰在身上。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军官,可以说,如今整个大河卫指挥使司就剩下在这里的区区数十人而已。大家脑子同时有一个念头闪过:“大河卫彻底完蛋了,将来也不知道朝廷会派谁过来做这个指挥使,又会派多少同知、佥事、副指挥过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做为老人,到时候想混一口饭吃,却也艰难。”
明朝军队一般都被所谓的将门把持,子承父业,世时代代,传上五六代都是有的。到最后,更是形成了一个以家族血缘为纽带的大大小小的利益团体。一个外人,就算再能打仗,要想在军队出人头地,却是非常艰难。
正因为如此,一般情况下,朝廷轻易不会更换一支军队的领导人。如此,再不至于在军队中引起混乱。
这次,大河卫的高级军官被卢象升斩杀一空,到时候,高级职位都被外人把持。人家一来上任,肯定会换上自己的子弟。至于老人,只怕再没有存身之地了。军队比起地方上,更是黑暗龌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是一个法外之地。未来自己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谁也说不清楚。
一时间,来宁乡所夺权的众人都是心丧若死。
“你们还是多想想如何保住自己的身家吧!”孙元突然大笑起来,指着他们道:“尔等小人,在战场上时畏敌如虎,可算计起有功将士来却是奋勇争先。我大河卫有你们这种豚犬小儿,真是莫大耻辱,都给我滚蛋,否则定不轻饶!”
听到孙元这一声大喝,一群士兵涌进来,如果赶猪赶羊一般将马用正和文尔梅等人轰了出去。
等到这群人被赶走,宁乡军众将才轰一声上前行礼。
孙元看了费洪一眼,道:“老费,宁乡军这次多亏有你。这十余日的事情,我都已经问得清楚,辛苦了。”
听到孙元的夸奖,费洪眼睛一热,险些掉下泪来。这些日子,他不但要同马、文二人虚与逶迤,还得承受同伴鄙夷的目光。但得到孙元的夸奖,保住了宁乡军,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孙元见费洪激动地红了眼圈,心中感叹一声,暗道:老费是个蔫人,我以前也对他有成见。如今看来,却是误会他了。
同手下说了半天话,又问了问军队的情形,孙元才道:“此间之事已毕,我宁乡军的仗也打完了,三天之后,咱们回家!”
“回家,回家!”外面,到处都是宁乡军士兵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