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云初雪终于把袖管卷起,露出小臂上的伤口。
长长的伤口斜切着几乎横贯整条小臂,伤口咧开像大长着的孩儿嘴,深可见骨。
云初雪风里来雨里去了这么些年,这般伤口倒也不至于吓到她,只是那阵阵袭来的疼痛实在难耐。
且处理这样的伤口……
云初雪紧蹙着眉,唇色抿得发白。
这样大张着的伤口,清洗之后,最好能用针线缝合起来,这样不仅恢复得快,便是长好之后,疤痕看着也不会那么狰狞。
这也是一位从医多年的老学究,见她经常受伤,才传授给她的一些处理外伤的独门经验。
可……
无论是清洗伤口还是针线缝合,过程都不是那么好受……
若只有她一个人,疼极时,她还能大喊大叫乃至鼻涕眼泪横流着发泄。
可是现在,看着那个背对着她,安然坐在桌案边喝茶的男人……
云初雪咬了咬牙,打开医药箱看了一眼。
药箱中有清洗伤口的药液,有外用的伤药,也有包扎的纱布,却独独没有针线。
要开口向这位帝师讨要针线吗?
这个念头只在云初雪的思绪中转了一圈,便被果断抛却。
她虽极力克制,可内心一直翻涌着对这个人的负面情绪却从不曾停歇。
酸涩、厌恶、倦怠、想要远离……
层层翻涌的负面情绪,让她心间烦躁不已。
理智上她知道她应该服软,小臂上的伤也应当求助于这位帝师的帮助。
可情感上,那一直输出的负面情绪,让她不想向这个人求助任何事情。
若待在这个房间的人,不是这位帝师,而是其他任何人,云初雪或许就求助了,哪怕对方是个男人。
云初雪本就不是矫情的性子,别说伤处只是小臂,便是其他地方,被男人看去,她也并不觉得会如何。
就如这位帝师方才说的,事急从权。
江湖儿女不比闺阁女子,没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与三贞九烈。
云初雪虽生在闺阁,却早已不能算是纯粹的闺阁女子……
看着小臂伤还在渗血的伤口,云初雪不由想起了她的暗卫洛羽。
以前受伤,若伤得太重,或者伤在自己不方便处理的位置,她的暗卫洛羽也替她处理过,哪怕是极其私密的位置。
说是暗卫,其实这么些年的血雨腥风,都是洛羽同她一起闯过的。
她们之间的感情,也早已不是主子与护卫那么简单。
她们共过生死,同过患难。
洛羽见过她最狼狈的时候,她也在洛羽垂死之际守护过。
她们是可以互相交托生死的同伴。
这个时候,若是洛羽在多好。
她可以让洛羽帮她清洗缝合伤口,便是疼极时,她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在洛羽面前涕泪横流……
可现实却是……
云初雪的眼中闪过无奈。
罢了,不就是没有针线吗,伤口不缝合也不是无法愈合,只是愈合起来慢一些,留下的疤痕狰狞一些罢了。
她的身上,衣衫包裹之下的胴体早已遍布疤痕,也不在意小臂上再添一道狰狞些的。
云初雪深呼吸着,做着清洗伤口前的心理建设。
她拧开了那瓶清洗药液的瓶盖,一咬牙,直接将药液往伤口上倒下去!
云初雪死死咬住牙关,准备承受那种近乎撕心裂肺的煎熬!
疼痛袭来!
可却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剧烈,只比方才卷起袖管的时候略痛了一些。
虽然依旧难熬,但比起曾经处理这般伤口时候的惨烈与煎熬,这样的疼痛已经温和太多。
看来是这药液的问题了,带有止疼效果,又或者是添加了什么珍惜药材炼制……
云初雪已经无暇多想,虽然疼痛没有预想中那么剧烈,但那么大那么深的伤口依旧是极疼的。
她紧咬着牙关,额头鼻尖都因为疼痛渗出了汗珠。
好一会儿之后,等到疼痛稍稍缓解,她才开始上药包扎。
桌案旁,萧九尘静静的坐着,像是在自斟自饮。
可其实,他虽然背对着云初雪,但神念所及之处,云初雪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丝最细微的喘息与颤抖,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好几次他都想起身,帮她处理伤口,他有缓解疼痛的方法,可以让她在清洗伤口和上药的时候不必那么疼痛。
可……看到她眼底的戒备和排斥……
感知中,他‘看’到云初雪拧开了清洗药液的瓶盖,几乎毫不犹豫的把药液倒在了伤口上。
在云初雪疼得身躯微微颤抖,却忍着一声不出的时候,萧九尘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有碎瓷扎破他的掌心,鲜血滴滴滑落,却在下一刻,在萧九尘松手的时候,无论破碎的茶杯还是桌面上蜿蜒的水渍与血迹,包括萧九尘手心的伤口,都在瞬间消失无踪。
云初雪的心思,全都用在了忍耐疼痛上,自然是没察觉这边的动静。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个时候,她哪怕是流露出一点点需要帮助的信号,哪怕是一点点求助的暗示,萧九尘都会立刻转身,用神力帮她止疼,帮她处理伤口……
可是没有……
便是疼极时,云初雪身上流露的,依旧是对萧九尘的排斥。
终于,云初雪包扎好了伤口。
萧九尘拿来的伤药自然是极好的,伤口上了药之后,在那股淡淡的沁凉中,疼痛得到缓解。
伤口不再疼得抓心挠肝,云初雪的的思绪也终于回笼。
她的目光落到端坐在桌案旁的萧九尘身上。
不得不说,萧九尘很君子,在她处理伤口的这段时间一直好好的坐着,没回头,也没做任何干扰她上药的事情。
云初雪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个小小的医药箱上,有幽暗的光芒自她眼底闪过。
原本她都已经打算放弃去探究这位帝师的身份了,包括这位帝师是不是那个钻了她被窝的男人,她都不打算再深究。
可是,这个男人却要强留她三日。
三天的时间,这个男人留下她想做些什么?
又或者说,这个男人,对她抱有何种心思?
白日里,在宫宴上,她就察觉到这位帝师的目光时常投注在她身上……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的话,却也可以做下许多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