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和顾祈安谁都没敢先开口,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寂静无声。晏儿从房间里没找到吃的,出来走到顾祈安身边,小声说道:“阿爹,晏儿饿了,阿爹可以给我拿柜子上师伯买的绿豆糕吗?晏儿够不着拿。”
顾祈安这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看了一眼身边拉着自己手的孩子,猛然间想起什么般直接拉着孩子的手将人带回房间,程元反应过来,跑了几步上来,却被“砰”的一声关门声拒之门外,程元站在门前,给自己加了点心理暗示,举起手就准备敲门,手还没挨到门上,嘴里刚说了一句:“祈安…”,结果门忽然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程元看着眼前自己朝思暮想了七年的人,往后退了几步,等到人站到自己身前,程元都有些不太相信,从前这样的梦做过不少,但是无一例外,每一次梦醒了,眼前都没有顾祈安的身影,程元想上前抱一抱人,可是她怕人又跑了,更怕这又是一场梦,只能紧紧攥着拳头,克制自己的情绪。
终究是顾祈安忍不了这种被人一直注视的感觉了,轻声问:“这些年来,您可还好?晏儿方才说您此番前来是看病?”
程元眼神复杂地盯着眼前神色有些慌张的人,听到人说话忽然轻笑了一下,说道:“是啊,你不是给我开了药?我不日将离开此处,特地前来拜访玉神医…和他的小徒弟!”
顾祈安听到程元后几个字受惊一般向后退了两步,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师父在…在后山,您等…等一下!我去喊师父回来。”说完话正准备往出跑,结果还没跑两步就被身后的程元拉住了胳膊,随后被人猛地往后一拉,等顾祈安反应过来时,自己半个身子都已经靠在程元怀里了!
程元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跑什么?还想再跑一次?不用你去叫,我今日就在此地等着玉神医,你…陪我一起等。”
顾祈安听了这话,不由得心里发虚,当初毕竟是他一走了之的,如今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程元。快速从程元怀里退出来,挣开被人捏着的手腕后,匆忙留下一句:“你等,我先进屋忙了。”说着就快步走进屋子里。
程元瞧着空了的手,看着人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躲进屋子里,嘴角上扬,幸好这次他没关门,不然恐怕这门也就该报废了。程元慢悠悠的踱进屋子,看了看房间四周,屋子并不大,满满当当不是书籍就是晾晒的草药,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和刚才顾祈安靠在自己怀里时闻到的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随后她便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四处走着看着,每一本书,每一味药,都有顾祈安的字迹,顾祈安坐在书桌前翻着典籍,看上去好像在思考什么,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慌乱到什么程度。
就这样,一人坐着,一人站着;一人看书,一人看人。突然传来一声噼里啪啦的碎裂声,紧接着又传来一小声“嘶~”的呼痛声,顾祈安变了脸色,急忙向里屋走去,一时间忘了关门,程元随即来到里屋门口,看清了里面的情况,刚才带她上山的小男孩一时不慎,想要将盘子放在柜子上时,一时没有拿稳,摔碎了,去捡碎片时又被割伤了手。小孩子委屈着小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让流下来。
顾祈安连忙找了药,给人清理伤口,这孩子可能因为怀着的时候不是很顺利,出生之后比别的同龄孩子都要弱一些,个子也没长起来,而且身上还带着先天性的凝血困难症和寒症,夏天都不能穿着单薄,冬季更是难熬,顾祈安的房间要放好几个火盆,给晏儿的被子也比旁人厚许多,即使这样,这孩子病情发作时依旧冻的嘴唇发白。顾祈安每每到这种时候都心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看着孩子手上血迹迟迟止不住,顾祈安心里有点慌了,包扎动作都出了好些错,手都是抖着的,程元看的心里一揪,也没管那么多,进来将顾祈安拉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弯腰将男孩抱了起来也坐在椅子上,然后稳稳的将孩子抱在怀里托着孩子受伤的手,给顾祈安说:“你不要慌,我帮你托住手,你快点包扎。”
顾祈安眼睛红的不像话,像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终于给孩子包扎好了手,顾祈安额头竟都急出了汗。怀里的孩子怔了一下坐起身来,伸出另一只胳膊,擦了擦顾祈安额头的汗,然后说:“对不起阿爹,晏儿知错了,阿爹可以原谅晏儿吗?晏儿以后再也不会打碎盘子了。”
看着小人儿可爱的小脸,刚才手被割伤都没有什么表情的孩子,刚才上药都没喊疼哭泣的小人儿,此刻眼睛里透着不安和无措。顾祈安清了清嗓子,缓缓说:“嗯,好,阿爹原谅你这一次,只是下次不可再犯。”晏儿听了,终于笑了出来,终于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原本就该属于他的表情和情绪。
过了一会儿,晏儿因为身体原因到了泡药浴的时间,程元便出了卧房,顾祈安快速配好药材之后,将刚刚烧在厨房的热水拿进来,调配好之后就让晏儿进去泡着。顾祈安出来进去一直忙着,程元的视线就一直跟着顾祈安移动着。
忙完后,顾祈安暂时清闲下来,想起外面椅子上还坐着程元就又出了卧房,程元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刚才就想问的问题:“这孩子唤你一声阿爹,我记得你从前身体不好,是治好了吗?我方才看到屋子并无女子所用物品,他的母亲是何人啊?”
顾祈安知道这个问题迟早都会被问到的,一时沉默。程元没等到人回答,以为可能不太好说出来,正准备提起别的话题时,就看到顾祈安摇了摇头,轻声说:“身体无恙,就我们两人。”
程元听了,正准备问:就我们两人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院落外来了人,喊着:“安王,安王,出事了…”,程元听到喊声,没有继续追问,连忙出了门,迎上来人说:“怎么了,如此慌张是为哪般?”
来人说:“原本按照计划从西南方向运送的物料因为天气原因,现如今被阻挡在邻县了,运不过来,好多木头都被水泡了。我们现如今可用材料也告急了,这可如何是好哇安王?”
程元知道事态紧急,就要随着来人即刻下山,走到院门处又顿住了脚步,在顾祈安和侍从的注视下,程元快步走近顾祈安,阴沉着脸说道:“顾祈安,我只问你一句,你…还要不要我?如果要,你便待在这里不许离开,等着我来找你;如果不要,我程元对天发誓此生永不相见,我给你考虑时间,三日后我会再来!”然后徒留愣在原地的顾祈安,程元带着人便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