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楼坐落在雁京最繁华的西市,却是一处闹中取静之地。 亭台楼阁和层层水榭之上悬挂着朦胧的红黄色灯笼,显得极为雅致。 平时园子里虽然人来人往,接待的都是斯文贵客。 只是今天适逢月依姑娘挑客,楼下大堂里人声鼎沸,大半个雁京的公子老爷们都到齐了。 “以明,听说这月依姑娘是来自河东道,难道说···是你的故交?”
齐王韩望玉今日穿了一身雪白毛皮,显得高贵非常。 他见刘昭似乎很在乎这个月依,不禁有些好奇。 一般来说,再怎么国色天香,也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像刘昭这样的贵族最多是拿她当一件贵重的玩物。 “她本是河东道王伦将军之女。”
襄世子刘昭今日穿了一身寻常的宽袖锦袍,虽不贵重,却也彰显气度。 齐王和睿王恍然大悟。 襄世子曾与王伦将军之女有婚约,只是五年前,王将军因前太子之乱获罪,想必那月依就是因此流落风尘。 看这月依的年纪,当年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女孩子。 “原来如此,既是对她有意,何不将她收在身边?”
韩望真今日只穿了一身玄色的宽袖锦袍,似乎有意要掩盖住那俊美容颜和矜贵之风。 刘昭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道,“谁说我对她有意?”
“以明,对我们···还要隐瞒吗?”
齐王嘿嘿一笑,“我们又不会告诉母后!你赢了今日这场,将人拿下,再出点钱偷偷给她赎身···” “月依姑娘琴艺高超,只怕我们三人···都过不了她那关。”
刘昭低头饮了一口酒。 三人坐在楼上的雅座,看着楼下如火如荼的琴会,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发时间。 酒过三巡,楼下的宾客渐渐败下阵来,只留下一个墨发及腰的白面书生。 “这人好像是···”齐王想了想。 “我想起来了,是新晋的状元郎萧岚,”睿王拧着眉,“如今在翰林院任职。”
新科状元一向颇受雁京中贵女们的青睐,此时来赴这“挑客”琴会,岂不是自毁前程? 刘昭嘴角轻抿,眉峰竖起。 “我记得这萧岚···刚与叶尚书家的二小姐定了亲啊!”
齐王不解地挠了挠头,“这就耐不住寂寞了?”
“我去会会他!”
刘昭取了琴,轻身一跃下楼去了。 齐王和睿王也不甘落后,连忙取了各自的琴,追了上去。 “三位公子,既然来了,可是对奴家有意?”
珠帘之后坐着一位美貌女子,身穿半透明的天丝长裙,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既然来了,自然是。”
刘昭轻笑道。 “三位···”萧岚看见他们三人连忙站起身来,目光微闪,“请赐教。”
萧岚不愧是学识渊博的状元郎,一手琴也抚得毫无破绽,只一个回合,齐王和睿王就输得心服口服。 萧岚嘴角一扬,“世子爷,还要继续吗?”
刘昭眉心一蹙,面露不悦,“你既然认出我,就该知难而退。”
萧岚冷笑,转头看看珠帘后的月依,“刘家琴法自成一派,今日就让萧某···讨教一二吧。”
萧岚的琴法不知是师承何派,诡谲多变,不过在襄侯刘家这样的世家面前,萧岚的古琴谱积累还是明显不足,渐渐败下阵来。 “襄侯刘家不愧是百年世家,萧某输了。”
萧岚苦笑一声,站起身,转头看了一眼帘中女子道,“月依,世子爷···也可托付终身。”
“托付终身?”
不料那帘后的女子轻笑起来,一撩珠帘,露出半个粉面香肩,把满堂宾客都看呆了。 “月依,我···我尽力了···”萧岚的俊颜上青一阵白一阵,也不敢抬头看月依的眼睛。 “取我的琴来。”
月依朱唇轻启,对着身旁的小丫头吩咐了一句,那小丫头便从堂后小心翼翼取了一把光彩熠熠的古琴来。 “今日是我的挑客琴会,世子爷,你知道规矩吧?”
月依嫣然一笑。 “自然,要过了月依姑娘这关才行。”
刘昭轻抿嘴唇,“请吧。”
堂中忽然安静下来,萧岚退下琴台,齐王和睿王也随便找了个位子观战。 “谢云深?”
韩望真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推开人群挤了过去,“谢云深!你果然来砸场子来了!”
云深转头看了他一眼。 从颜值上来说,韩望真其实不讨厌,还有点讨喜,但是她不能流露出欢喜的样子,“别吵!月依那把琴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韩望真问道。 “那是把古琴,叫月梓。”
“月子?”
韩望真睁圆了眼。 “想什么呢?月梓!木辛梓!”
云深踮起脚敲了他脑袋一下。 “别动手!”
韩望真不止没还手,心里还有点欢喜。 云深蹙了蹙眉,“月梓有八百多年历史了,像你们这种凡夫俗子怎么可能赢得了?”
“我们这种凡夫俗子?你有几年道行?”
韩望真笑看着她。 “不告诉你。”
云深白了他一眼,又注视着琴台之上,“别想套我话。”
这边刘昭果然不敌月依,很快就败下阵来了,不甘地退到一边。 月依的琴声一响,刘昭只觉得两耳嗡嗡,根本听不清自己弹的是什么。 见刘昭败了,月依满意地准备放下珠帘,结束今天的琴会,反正红月楼今晚也已赚的盆满钵满。 “等等,月依姑娘!”
韩望真一下没注意,就见云深撅着屁股,蹬着小短腿爬上了琴台。 “这儿,还有一个!”
云深站上琴台,“在下谢···谢林,向月依姑娘讨教!”
她一时没想好化名,就把大哥谢林的名字给卖了。 “谢公子,你年纪还小,过几年再来吧。”
月依一句话,满堂宾客都哄笑起来。 “月依姑娘,这琴会可没有年龄限制!”
云深鼓着腮帮子道,“何况,谢某若是赢了,将你送给朋友也是可以的吧!”
“好大的口气!”
月依面露不虞,“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谢公子若是输了,就在我这红月楼为奴三天,怎么样?”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韩望真在下面急得跳脚,想着云深要是输了该怎么冲进去扛起她就跑。 “殿下!”
忽然有个蚊子叫般的声音响起,有人在拉他袖子。 韩望真低头一看,是女扮男装的孟小云,连忙扯过袖子,“别乱叫!这里不能叫殿下!”
“那...我叫你...望真哥哥吧。”
孟小云花痴地看着他。 “随便你!”
韩望真又看向台上,云深已经借了刘昭的琴,跟人打起擂台来了。 月依一曲弹罢,嘴角一勾,“我刚才弹的曲子,谢公子可知是什么?能否重复弹一遍呢?”
云深得意地拨了两下琴,顿时将刚才的琴曲重复了出来,“古曲莺歌。”
月依惊得花容失色,就连手中的古琴似乎都有点怕了。 “下面轮到我了,”云深又随意拨了几下琴,一首绝妙的琴曲浑然天成,“月依姑娘请吧!”
堂中寂静无声,就连端茶的小丫头们都屏住了呼吸。 “奴家...不知。”
月依咬了咬唇,放下琴,绝望地看了眼台下的萧岚,向云深施了一礼道,“不知公子要将奴家...送给哪位朋友?还是...要自己来呢?”
月依上前一步,云深吓得连忙后退。 台下的男子们都伸长了脖子,想看月依到底花落谁家。 云深转头看看齐王,又看看刘昭和韩望真,自己上是不可能的,她能称得上朋友的就这三个了。 齐王面色通红,手心出汗。他心想这谢云深对刘昭有意,那自然不会把月依送给刘昭,她又跟韩望真是死对头,也不能便宜了他,那么月依姑娘今晚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了!幸福来得太突然! 刘昭眼眸深邃地看了眼云深,面色平静,既没说想要,也没说不要,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望真看看刘昭,又看看云深,皱了皱眉。 云深低头深思片刻。 “月依姑娘,你今晚...就陪他吧!”
云深小手一指,居然指着刘昭。 韩望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以...以明,你今晚...有艳福了啊...” “你...!”
刘昭波澜不惊的心里像是落入了一块大石头,堵得难受,“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