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青砖路上有些湿滑。 马车停在了红月楼的门口,刘昭和商桐先跳了下去。 “下来,”刘昭笑着冲车上的小女娃伸出手,“我接着你。 云深便开心地纵身一跃,扑到了他怀里。 刘昭心情甚好,抬头看了看红月楼的匾额,“云深,你在此等候,我与商先生去去就回。”
此时是白天,红月楼看起来门庭冷落,就像一个普通大户人家的别院。 “好。”
云深咧嘴一笑。 “这个给你!”
商桐又掏出一块干净帕子给她擦了一把脸,塞到她手里。 二人走了许久,驾车的小厮也打盹儿睡着了。 云深踢着脚边湿漉漉的石子,又抬头看了看天边层层的低云。 刚才那场骤雨,大概是在马车里的时候下的吧。 正在这么瞎琢磨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一个幽怨的眼神。 只见墙垣转角处,一人白衣黑马隐在树后,那马上的少年浑身湿透,正幽怨地看着她。 云深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裳倒是没有湿。 韩望真到底还是追来了。 追来了也不上前,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云深心里忽然有些难受,赌气地将头转向一边,假装没有看见。 一盏茶后,刘昭和商桐领着一个云鬓微挽的女子出来了。 那女子身着寻常农妇的服饰,却仍掩不住傲人的身段和美貌。 “月依姑娘!”
云深咧嘴一笑。 “你是?”
月依抬头看了她一眼,“谢···谢公子?”
“姑娘还记得我!”
云深顽皮地眨了眨眼。 “月依,京郊的庄子里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自去吧。”
刘昭指了指门前停着的一辆普通两轮小马车,又携起云深的手道,“云深,我们走吧。”
“世子爷!”
月依在后面喊了一声,眼泪就掉了下来,“月依愿跟随世子爷,为奴为婢···” 刘昭转过头,看着她道,“不是说好,你将月梓还给我,我还你自由身,从此两不相欠。”
“世子爷···是嫌弃月依?”
她此时脱去了风尘气,看上去更加我见犹怜。 “你没看见,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么?”
刘昭耸了耸英挺的鼻子,将云深扯过来挡在身前,“你要留下来,得她点头才行。”
云深犹犹豫豫地抬头看了眼刘昭,这人瞧着一本正经的,也不像是扯谎的样子。 “谢公子,不不···谢姑娘,”月依欠身行了一礼道,“月依只是想···留在世子爷身边为奴,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云深拧着眉。 王月依若是肯为奴为妾,恐怕早有了归宿。 她对萧岚如此执着,不过是因为看重一个正室的名份。 她出身大将军家,又曾与刘昭有婚约,想必是早有了为人正室的想法。 眼下王月依说什么,怕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不过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刘昭不过是拿自己当挡箭牌罢了。 云深的目光从刘昭移至月依脸上,开口道,“我不管你有没有非分之想,绝不可存害人之心。”
“绝不会!绝不会!”
月依连忙摇头否认。 “那要不···”云深想着刘昭身边好像也没个丫头,便回头询问地看了看刘昭,“就让她留下来伺候?”
“不行!我不用人伺候!”
刘昭一推她的额头,面露不满,“你留她作什么?”
云深扒着他的耳朵,小声道,“乡下的庄子里过的都是苦日子,月依这小身板,哪受得了?”
“那你就把我卖了?!”
刘昭生气地撅起嘴,这娃年纪小就是耳根子软,“快走,别跟她啰嗦!”
刘昭一把将云深推上马车,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回过头对着车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道,“王月依,我劝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世子爷,我···” 王月依擦了一下眼泪,然后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那辆去京郊的两轮小马车。 刘昭和云深在马车里坐定,就望着商桐,不知他要不要上来。 “云深,你···你这是···玩火自焚啊!”
商桐打量了一眼云深和刘昭,又瞥了一眼街角那个立在马上的矜贵公子,“我···我不跟你们同行了!”
“玩火自焚?”
刘昭挑了挑眉,“商先生言重了吧!”
“公子,商桐就此别过,”商桐拱手告辞,临走又道,“也劝公子,小心···火中取栗啊!”
车帘放下,马车轮子缓缓滚动起来。 车内二人心事重重。 云深也不敢靠近刘昭,只独自缩在车角,偷看着车窗外。 刚才商桐那番话,让她总觉得有一束像刀一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云深,”刘昭嘴角一弯,歪着头拉了拉她的衣袖,“你刚才不是说···要赔我的衣服吗···” “赔···赔啊,”云深挪着屁股凑近了些,揪起刘昭的衣袍,一寸一寸翻看起来,“哪里···哪里脏了?”
正在此时,一声骏马嘶鸣划破了初春的冷淡空气。 马车骤停,一道闪着寒光的长剑“嗖”得将车帘破成两半。 “滚!”
韩望真对着那驾车的小厮喝了一声,就将人一脚踹下了车。 云深呆呆地望着眼前暴怒的少年,手里还抓着刘昭的锦袍忘了放下,连忙松开手。 刘昭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不疾不徐道,“望真,是你啊?”
“谢云深!”
睿王的头发丝还是湿的,贴在额上,剑眉斜飞,“你给我下来!”
“望真,何必动怒?”
刘昭伸手阻拦,忽然一柄长剑不由分说伸到了他脖颈前。 冷冷的寒光映着刘昭平静而深邃的眼眸。 云深屏住了呼吸,颤巍巍道,“睿···睿王殿下,有话好说···” “好说个屁!你给我下来!”
韩望真长臂一伸,将她拉下马车,放在自己的黑马前,随后也一跃上了马。 云深见一柄长剑仍然抵在自己身前,即使像她这样有些修为的人,也难免瑟瑟发抖。 怪不得商桐那家伙,跑得这样快! “殿下···有话好说啊!”
云深伸手推了推那剑柄,“这是···干嘛呢?”
“殿下?哼!”
韩望真未放松持剑的手,又故意冲着她的脖颈吹了一口气。 云深只觉得一阵冷风贯穿了衣领,又更加狗腿地推了推他道,“我知道殿下仁慈,若是误伤了臣女···就不好了啊···” “刚才你和刘昭在干什么?”
韩望真一想起刚才那幕辣眼睛的画面,就气愤地咬紧了后牙槽。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我把襄世子的衣服弄脏了,他说···要我赔他···”云深又推了推韩望真的手,“误会,都是误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