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庄的院内果然已经熄灯了,庭院中一片漆黑,只留了游廊下几盏昏暗的灯笼。 见到有客人来,几个丫鬟婆子又快步跑去点起了偏厅的灯火。 “几位请稍候,王妃一会儿就出来。”
一个看起来打扮还算体面的丫鬟说完,就进了里间。 想到马上要见到“情敌”,谢婉江开始坐立不安,挪来挪去,又拉扯着云深的袖子道,“二姐,这院子···看起来阴森恐怖的,周王妃该不会···真的会什么邪术吧?”
云深白了她一眼,“你还能更蠢一点吗?这院子看起来阴森,是因为现在是晚上!”
谢婉江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又开始挠挠这儿,抓抓那儿,局促窘迫的样子。 “几位,久等了。”
忽闻一阵银铃般的清脆嗓音飘进了屋内。 一个宛若仙子的美人儿出现在眼前。 显然是刚刚从睡榻上起来,头发只是随便挽了一下,也不见她用什么胭脂水粉。 云深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位绝美的王妃,一时忘记了行礼。 一千多年的时间,她见过美女如云,例如王月依和上一世的谢云深,可这位周王妃,毫无悬念的在她见过的美人中应该名列前三甲。 美人儿看着她呆呆的目光,忽然轻笑了一声,“这位想必是···谢相家的二小姐吧?”
“啊···是我,见过穆王妃。”
云深醒过来,连忙站起身,拉着谢婉江一起行了一礼。 “这位···是襄世子?”
周王妃又看向刘昭,微微一笑。 “刘昭见过王妃。”
刘昭抱拳,低头行了个礼。 周氏在偏厅的主座上坐定,朱唇轻启,“你们找本宫,所为何事?听吴妈妈说,是为了添儿之事?”
“王妃,小王爷急病,已经几日未醒了。”
云深依旧仔细打量着周氏。 “添儿重病,本宫也很着急,只是治病救人,是医者的事,你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周氏微微一笑,妩媚动人。 “王妃,小王爷并非生病,也不是中毒,而是···被人所害。”
云深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 这位王妃,家中唯一的子嗣重病,非但不着急,还能笑得出口,可见对侧妃所生子女并无感情。可是见她神态自若,又不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二小姐,是怀疑本宫?”
周氏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不敢,只是此事···也与王妃有些关系。”
云深看了看屋外深紫的天色,捏紧了手里的铜钱,“还请王妃与我们一同回穆王府去,小王爷的命,就握在王妃手里了。”
周氏身份高贵,一个小姑娘随口几句话,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天色已晚,几位若是不嫌弃,可以留宿。本宫今日有些疲累,受不得马车奔波之苦,就不奉陪了。”
周氏说完,就起身让人送客。 乡间夜里浓黑一片。 从倾心庄里出来,三人都有些不自在。 泥泞的小路十分不平坦,马车咯吱咯吱好像要晃散架了。 谢婉江第一次见到穆王的正妃,她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自己一眼。 那惊人的美貌和贵气重重打击了谢婉江的自信心,回来的路上她始终低着头闷闷不乐。 若是普通的姿容艳丽,或是身段柔软,比如孟小云那样的,不至于让谢府的嫡小姐自惭形秽。 谢婉江直到今日才知道,穆王殿下那沉静疏离的笑容下,隐藏的是怎样一个美人。 他没有直接将话题点破,没有直接拒绝自己,原来只是怕她难堪。 她以前一直心怀侥幸,以为穆王与周氏的情深,不过是坊间杜撰,而今日一见,方觉醍醐灌顶一般。 云深心里也不好受,谢家嫡女的身份,往日在雁京城中,谁不给几分薄面?而今日却被周氏拒绝得这样简单彻底。 像周王妃那样的出身和背景,她甚至不需要给什么像样的理由,只要说“本宫今日疲累”,就能拒绝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皇权仍是这个时代至高无上的东西,而围绕在皇家周围的那些人,虽然与普通人一样是血肉之躯,却能简简单单将其他人踩在脚下。 她渐渐有些理解凡人世界的阶梯等级了。 “云深,现在怎么办?”
刘昭用手指勾了勾,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掌心里。 “去穆王府。”
云深看了眼谢婉江的脸色,见她情绪低落,“小妹,你不舒服可以先回去。”
谢婉江抬起头来,“二姐,我没事。这件麻烦事是我给你惹来的,我要陪你一起去。”
幽暗灯光下,云深看着对面十二岁的微胖少女,先是欣慰地发现谢婉江也会懂事,而后又有些心疼她突然变得懂事。 “云深,凡事不要勉强,若是为难,就别去做了。”
刘昭握着她的手,轻声叮嘱。 “若是勉强的事情都不去做,我这辈子也算白活了。”
云深抽回手,将一枚铜钱放入口中,狠狠咬了一口。 她就不信,解不了这凶卦。 “二姐,勉强···真的有用吗?”
谢婉江有些迟疑地看着她,明显是意有所指。 “要看是为了什么,小妹。”
云深掀开车帘一角,一阵山风吹进来。 若是为了一己私利去勉强,只不过是伤人伤己,若是为了沧桑正道,就算是毁了修行也可一试。 云深扭头看了谢婉江一眼,“你见了周王妃,还想要嫁给穆王殿下吗?”
“我···不知道,”谢婉江老实地摇了摇头,“我就是再瘦上一圈儿,也···不能和她相比。”
云深轻笑了一声,“小妹,你若是只图一个侧妃之位也就简单了,可你图的是那人的心,便只有那人说的才算。”
“我知道。”
谢婉江又垂头丧气了。 “人心如四季,向来是最虚浮易变之物,小妹你早点清醒为好。”
云深像个大人似的拍了拍谢婉江的肩膀。 人生在世,图财帛地位,还有可图,图虚幻人心,断难如愿。 “人心如四季?”
刘昭轻轻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襄世子也觉得,周王妃是天人之姿吧?”
谢婉江抬头看了一眼刘昭。 “那周王妃的确是天人之姿,可是小妹你也有可爱之处啊,”刘昭冲她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男人也不是全看脸的,穆王殿下也不会是肤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