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沈明灼气息逐渐不稳,他握着黑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似乎是不能接受这个回答,又似乎是暴怒到了极致。
他脊背挺的笔直,自带冷飒肃杀之气。
随即两步上前扯住男人的头发往后撕拉着,力度大到恨不得硬生生把他撕成两半。
沈明灼眼眸黑沉沉一片,浑身涌动着冰冷可怖的暴怒,宛如一头嗜血的猛兽。
他对着谢知韫一字一顿,沙哑着说。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谢知韫也翻身坐了起来,握住枪头,狠狠抵在自己的额头,他冷冽的眼神直勾勾看着沈明灼。
大吼,“沈明灼,你开枪啊!”
“你倒是开枪杀了我啊。”
他扯唇冷笑,“我死了,也是为时卿卿死的。”
“她要记得我一辈子。”
沈明灼眸中的怒火疯狂翻涌,布满猩红血丝。
“谁会记得一个死人!”
就在他要按下枪扳机的那刻。八壹中文網
戚枝看到这一幕心脏猛地收紧,她发丝凌乱,绝望的朝着男人的方向大喊一声,“不要!”
而就在这危险的一刻。
几人的余光里,突然出现了几辆车。
两道远光灯照得这片狭小的天地瞬间宛若白昼。
刺的眼睛生疼。
随后,黑车停在了不远处。
沈明灼慢慢抬起眼皮看过去,他眉心蹙了蹙,定格在了一个穿着深色大衣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拄着拐杖,脸上轮廓成熟硬朗,虽然眉目一贯看上去深邃平静,但隐隐之中也透着一股压迫气势,这是属于纵横商界乃至黑道多年才能积累出来的沉淀。
身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不再挺拔的身形里透着一股子难以撼动的傲然风骨,却仍旧掩饰不住内在的精神矍铄。
老人被人搀扶着从车上下来,他的动作有些瘸拐,气质却很浑厚。
戚枝挣扎的动作顿了顿,她停了下来。
回头看过去,呐呐道:“爸……”
戚长荣目光沉稳地瞥了她一眼,混沌的眼珠里面未见半点波澜,他拄着拐杖又继续朝沈明灼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带着压迫感的步伐。
沈明灼眯了眯眼,他垂下眼帘,掩住黑沉沉的瞳底翻滚的杀意。
他松了手,把谢知韫扔回到地面后站起了身,仿佛又恢复成了那副儒雅的模样。
男人立在那里,身段颀长如玉,他唇角一勾,一双凤眸中带了几分笑意,可这笑意不达眼底,让人看着心底发怵。
“戚老爷子?”
戚长荣眉眼凌厉非常,目光深邃平静,眼睛却笑眯眯地看着沈明灼。
“沈总,幸会。”
中年男人拄着拐杖站在他跟前。
身上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气息。
沈明灼瞳孔微沉,晦涩不明,他深深地凝望着眼前人。
片刻后,他平静地开口,声音寡淡,“戚老爷子来得正好,戚小姐在这又哭又闹的,我还真不好办,就劳烦您给领回去。”
戚长荣瞥了一眼红肿着双眼的戚枝和奄奄一息的谢知韫,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我的人都得带走。”
随即对着沈明灼一笑。
只是那笑容算不得很和善。
他的意思显然。
两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沈明灼微微侧头看着地上的谢知韫,深邃的眸中悠然转寒,墨黑的瞳孔骤缩,宛若漩涡般深沉,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
“他,谁都带不走。”
戚长荣面上依旧是笑意,却让人后背生寒,他拄着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沈总,我这女儿确实是娇惯了些,可她毕竟是我戚长荣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本就可以娇纵。”
“今天就连我这么宝贵的女儿,都在这给你下了跪。”
“还有什么恩仇,是泯不了的。”
戚长荣字正腔圆的开口,明明已经是五十多左右的年纪声音却仍高昂浑厚。
大有不放人就僵持到底的意思。
沈明灼漆黑的瞳色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他握着枪的手越来越紧,脊背紧绷着,似乎在压制着什么。
甚至用力到有些抖颤。
最后,他还是泄下了力。
“放人。”
这时,听到命令的数十名保镖全体退开。
戚枝赶忙快步走过去,半跪在谢知韫身旁,轻轻摇动男人的手臂。
“谢知韫?”
“谢知韫!”
看到没有反应的男人,她有些崩溃回头大喊,“去医院!”
……
三个小时后。
南城医院。
戚枝脚步沉重地推开病房门。
朝病床看过去。
半个小时前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男人已经睁开眼,他脸色惨白,左手在输液,右手是包扎的绷带。
戚枝默默地看了眼他的右手,又走到床边,她努力扯了扯唇角,不让自己的神色表现出什么异样。
“感觉怎么样?”
谢知韫眼神空洞洞的,麻木地看着窗外,好像摒弃了一切外来的信息。
他没有言语,偏过头去。
戚枝知道他可能没有多大的心情。
便径直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她语气温柔,“吃水果吗?给你带了点。”
她拿起小刀削苹果。
一边细细跟他说着。
“沈明灼那边我爸会处理,他暂时不会拿你怎么样。”
听到沈明灼的名字,谢知韫像是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转头看向戚枝。
深不见底的目光中没有半点波澜。
“我的手是不是废了?”
戚枝眼睫轻颤,削苹果的手一顿,半圈还未削完的苹果皮掉落了下来。
只一秒,她又抬起头看向男人,保持着嘴角的微笑。
“医生说没伤到神经,不过……得慢慢养,你也不用太担心,国内养不好,我们就回国外去……”
谢知韫看向头顶白色的天花板,他的脸色惨淡如霜,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男人淡淡出声,“不用了。”
“戚枝,你不用再管我。”
戚枝削苹果的手一抖,锋利的刀片划伤了手指,鲜红的血液霎时在苹果上弥漫开。
她赶紧抽出一张纸摁住伤口。
谢知韫脸上神色没有任何情绪,无悲无喜,好像不在乎那只中枪的手,什么也懒得再说。
戚枝心底狠狠一酸,内心忽然涌出剧烈的刺痛。
她将已经染了鲜血的苹果丢弃在了垃圾桶里,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男人说:“你把时卿卿,藏到哪儿去了?”
谢知韫没有言语,再次偏过头去。
“在离开别墅的时候,我听到你在打电话。”
“时寒,对吗?”
戚枝的声音努力装作轻松,“那个连我父亲都找不到的黑客,你把时卿卿交给了他。”
谢知韫豁然转过头来,黑眸中有了些许情绪,他直直的看着戚枝,浓稠如墨的眸中不减分毫情绪。
戚枝回视着他,僵持了一会。
最后还是败下阵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
“谢知韫,我不懂。”
“既然时卿卿已经很安全了,你为什么还要逼沈明灼开枪?”
谢知韫眸中的情绪更加浓稠。
那场雨夜的无声搏斗里。
他明明把心思藏得很好,竟然还会被人看破。
“我明白了。”
戚枝垂下眼帘,掩下眼底的痛楚,很牵强地笑了声。
声音苦涩不已。
“因为你知道时寒在哪。”
“只有你,是这场谋划的唯一突破口。”
“你死了,谁也不可能再找到时卿卿,就连我父亲都无从下手,沈明灼又有什么办法?”
戚枝越说眼睛越酸,心口就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她抽了抽鼻子。
又抬头看向病床上的男人。
“可是,你不觉得用你的命去换取她的自由。”
“这件事,很可笑吗?”
女人微微仰起的脸庞,那绝美空灵的容颜上,此刻却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眉宇间的悲痛,简直柔弱的让人心疼。
谢知韫慢慢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戚枝,声音又低又哑。
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