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潜,刘克庄,吴文英,赵孟坚。”赵峥翻看理宗时期最有影响力的这几位文人,暗自庆幸这四个人都不在临安。
赵峥看着手上的一批比较有文名的官员名单,暗道自己提出这次诗会还是有些太轻佻了,在朝官员诗词有被收录在古诗大全里面的就多达十一人。
虽然在历史没有什么名气,但随意一诗放在后世那就是璀璨夺目。
还好自己比试的只是意境,还好自己只要求打成平手,只要获得一些官员的认可就行。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事件,让那些官员士子认可白话诗还是有可取之处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双方直接针锋相对,那可就难说了。
保险起见,看来得收买对方中的几个败类了……
同时,赵峥也在祈祷,泰戈尔,雪莱,拜伦……你们要挺住。要知道你们面对的是中国历史上文风最鼎盛时期里的文人墨客。
死的别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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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要开诗会了,这道消息才泄露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临安,临安的百姓今天见面的第一句话是:“你们知道吗?国师要开诗会了,要和那些官人论诗……”
民众对赵峥抱有足够的热情的和好奇,所以他们焦距的不是白话诗究竟究竟是什么样的奇怪存在,而是赵峥如何作诗。
葬秋园本来就是士子经常聚集在一起的吟诗作对的地方,在临安士林有很大的名气,今日听说国师要在这里开诗会,百姓更是将园子围的水泄不通。
诗会在下午申时(15点至17点)举行,当赵峥进入葬秋园后看见一群趾高气扬,意气风的官员士子后,心里难免有些忐忑,悄悄的问了一下身后的游雄:“人都搞定了?”
游雄点了点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除了少数几个寒门子弟表示会鼎力支持外,其他都没有直接表态,只是表示到时候绝对不会为难国师。”
赵峥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们是对白话诗没有一丝信心,在他们印象中,白话就是白话,诗就是诗,两者本来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东西,怎么会出现白话诗这种奇怪的东西,他们脑中甚至无法想象白话诗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而史弥远将那从宫中传抄的诗留了下来,没有外传,所以那些官员至今都无法明白自己面对究竟是什么敌人。
赵峥似乎先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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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峥坐在中间的石凳上,今日是诗会,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家都随意的落座。
“诸位官人,此次诗会,咱们只比意境,格律不论,因为这白话诗根本就没有格律。”
台下一位官员听到这句话轻笑了两声:“若无格律,如何言诗。”
赵峥也没有否认,因为这是举世公认的,但他从另外一个角度解释:“诗者言情言物,在赵峥看来只要符合一定韵脚,节拍,言之有物的都可以称之为诗。所以咱们今日体裁不限,诗词皆可,半个时辰大家交上来评定便可。”
时任工部侍郎,四木三凶之一聂子述问道:“那如何裁定魁?”
“当然是园内所有的人推举。”赵峥在此打了一个马虎眼,他故意说园内所以的人,其实是将那些站在警示线外前来围观的百姓也算进去了。
聂子述是福建大族人士,世代耕读传家,于孟子等书有自家的学问专研。赵峥的白话与标点一出,他就看到了其中的利弊。
利在千秋,弊在己身。所以朝堂言官弹劾赵峥都不在白话文本身这点上下工夫,顶多说白话文粗鄙,有伤风雅,但这绝对不是什么罪过,所以就风闻请奏其他事情,比如妖言惑众之类的,能有多大奏效,就看史弥远的决心了。但他们内部却在分化,大部分寒门子弟乐见其成,甚至有为赵峥歌功颂德之意,一部分开明的儒臣也支持其行。
但幸好白话文只在临安风行,赵峥白话文、标点一事还只局限在朝堂之类,要是天下流传,朝野大论,那可真称得上震动天下了。
到时候谁判定胜负?自然是那位从未理政的管家,所以在这一点上看,史弥远一定是站在士大夫这一方的。
诗会进行了一刻钟,外面就有人来报,参知政事宣缯前来,这可是大宋名义上的辅,做到参知政事基本上就算是辅,但奈何在他之上还有个史弥远,封太傅,拜右丞相兼枢密使。
此人在历史以和事老,独善其身闻名,墙头草,或者说是政治嗅觉十分灵敏,在朝堂十多年未倒,与史弥远亲和。但又不能将他视为史弥远一党。这份摇摆和骑墙足见其功力。
宣缯的到来,这评定魁一事自然由他来做。
聂子述疑惑不解互相看了看身旁与自己一同前来的梁成大和莫泽,疑问是不是相公的心思又变了。
——
史弥远虽然没在葬秋园,却耳目灵通,知道里面生的一举一动。
宣缯来了,赵峥便赢了。
无论赵峥的诗是输是赢,他的目的都达到了,让白话文天下皆知,流传于世。而宣缯一来,此事影响必大,一朝国师和宰执都参与的诗会影响能不大吗?
到时候白话文和标点传遍天下,有心人只会看到其价值,此物只要在民间盛行,要再禁绝那可就难了。
而宣缯这头老狐狸应该嗅到什么味道了,史弥远问了一下身旁的儿子:“宣缯的书信还没到吗?”
史弥远笃定宣缯绝对不敢撇开自己做此事,果然话音刚落,管家就匆匆来报,因为送信人在路上遇到了点麻烦,宣大参的书信刚刚送到。
“麻烦?”史弥远在心中暗笑,这宣缯是该遇到点麻烦了,他那些亲朋故旧的位置该动一动了,小小的敲打他一下。
“晚上让知孝和成大来我府上。”
史弥远一下子就亮出了尖刀。
“让人将这诗传出去,就说老夫很喜欢这诗。”史弥远淡淡的吩咐。自己顺势把赵峥向前推一把,也不枉相识一场。
至于是福是祸,就不得而知了。
——
不到半个时辰,大家就纷纷递上诗词。直到香烛烧尽都不见赵峥将诗作递上上来,赵峥写了一揉了一。
直到听见与人议论,才愤笔写下,不管了,你们要怎么就怎样!我直接将古诗翻译成白话!
众人将诗作都呈了上去。
由礼部侍郎程东青念读,宣缯评判。
“夜色侵霜,萧萧络纬啼金井。梦寒初惊。一倍铜壶永。无限思量,展转愁重省。熏炉冷。起来人静。窗外梧桐影。”
程东青念完,大家都拍手称赞,这描写个人孤愁的词可算做精品。全词由远及近,层层推进,情调也逐步升高,算是少有的佳作。
宣缯见了满意的点头:“何人所作?”
程东青翻看下面的提字:“毛并,宝庆二年的进士,好像在鸿胪寺勘磨。”临安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上万,程东青也不能记住所以人的名字和信息。
赵峥听到这里脸就有些黑了,这顺便一拽就拽出个词人,这宋朝果然是文风鼎盛。
宣缯让人将毛并叫了上来,看他器宇不凡,当即起了爱才之心,更他交谈了几句。毛并内心激动,今日走了大运,能得到宣缯的青睐,自己的差遣应该有着落了吧。
“此词可评前三。”
“大参,这也好像不错。”
“袅袅薰风响珮环。广寒仙子跨清鸾。谁教瑞世仪周间,自赋多才继小山。铃阁静,画堂闲。衮衣象服镇团栾。年年此日觞处,留待菖蒲驻玉颜。”
……
宣缯将诗一一看完,奇怪的问道:“国师所做的呢?我也很好奇这白话文如何作诗?”
程东青见赵峥还在奋笔疾书便亲自下来取,赵峥见状,又将手里翻译成白话的古诗揉成一团扔掉,没有必胜把握了。
程东青看到这一幕不禁暗笑,看你如何下去,说着就要捡赵峥扔下的诗作去评定。
赵峥见到了急忙叫住:“别!程侍郎稍等片刻,我马上写好!”赵峥如此说道,程东青也不敢逼迫,也只得不懒烦的说道:“还请国师快点,你已经时了。”
赵峥写完后将诗递给了程东青,立马说道:“诸位,小道开这场诗会,不是要要证明我的白话诗比诸位要强,而是为了说明我白话诗亦有可却之处,不全是粗鄙之言,白话诗,格律诗无贵贱之别。只在于所言之物是否能感染诸位。”
此事的始作俑者夏玉当即就说道:“国师,你话的这么多,我们还不知道你做些什么东西。你就不混淆视听了,诗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夏玉作为此次事件的起者,却愤怒的现自己没有捞到任何政治资本。就好像他只是照例了一份奏折,他当即明白,这是史弥远在打压他,史弥远不希望与国师彻底翻脸,所以打压他这个起者,但在内心里还是不希望标点和白话文流行,所以这次风波才会生出。
明白被人抛弃之后,夏玉就像一条恶狗一样站了出来,他不甘心输掉所以筹码,所以急着跳出来将自己打造成反国师第一人。
就算失败,国朝不杀文人,朝廷也不可能杀了他,大不了出知地方。
“此言差耶!”一名中年御史站了出来驳斥夏玉的话,作为寒门士子,又收了游雄一大笔钱,此时自然要站出来帮国师挡口水。
赵峥暗中收买的那些官员见有人跳出了做了出头鸟,便不再犹豫,他们在心里已经认为赵峥的白话诗必然是狗屁不通,拿人钱财**,将这诗会搞成骂战,这样一来就能为国师的白话诗遮掩一二。
众人骂战升级,却独不见程东青和宣缯表态。
众人蓦然间现二人正在出神的望着赵峥的诗作。
宣缯读完,一脸感叹,难道市井传言竟然是真?
众人见宣缯如此作态,纷纷好奇赵峥所作何诗,是太好还是太坏?
有人怕宣缯暗箱操作,擅作主张将赵峥的诗评为魁,于是大喊:“大参还请你将诗作示下,让我们也品鉴一番。”
宣缯点头示意,让程东青直接念了出来: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日垒起石像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