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学润出了厨房慢慢地在屋子外面散着步。

他望着这100多栋错落的小楼，慢慢地品味着刚刚厨房里面的对话，一切人说的话都反映了他的内心，而一切人的内心，又反映了环境带给他的影响。两年的地下生活磨平了一部分人，也焦躁了一部分人，本已困难重重的反抗活动，似乎又面临着一些额外的任务。

迟则生变，这四个字陡地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他不免有了一点如坐愁城的困苦。

“理想使痛苦光辉，这是我嘱托橄榄树，留给你的，最后一句话，”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小女孩在清脆的读书声远远地飘了过来。他不由得循音走了过去，只见在一栋楼下的台阶上，有个小女孩正对着手掌中的一块虚影屏幕自我陶醉的朗读着：“和鸽子一起来找我吧，在早晨来找我，你会从人们的爱情里，找到我，找到你的，会唱歌的鸢尾花。”

戴学润见她大约七八岁的年龄，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甚是可爱，在她读完了诗合上虚影屏幕、闭眼畅想的时候，戴学润忍不住拍了拍手掌赞叹道：“好，好，多好听的诗啊。”

“嗯？”小女孩张开大大的眼睛，望向了戴学润，她对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显然有点不怎么欢迎，便娇声娇气地向戴学润问道：“你是谁，干嘛呢？”

“呵呵，”戴学润笑着望向她道：“我是最近才搬进来的人，听到你读书的声音，所以我就过来了。”

“哦，”小女孩一听他是被自己读书的声音吸引过来的，立刻就对他生出了一种亲切感，她拍拍自己身边的台阶道：“是这样啊，你过来坐坐，我们聊聊。”

“哈哈，”戴学润见她稚气脸上的小大人样，更觉得她尤为可爱。他将烟头丢进垃圾桶朗笑着走过去道：“好，谢谢。”

“你好我叫颜新绿，”她一见戴学润坐下来，便伸出她那友善的小手对戴学润道：“你叫什么啊？”

“新绿，好名字，新的绿色，新的希望！”戴学润伸出宽大柔和的手掌轻轻地握了握她的小手：“你好，我叫毛奇。”

“哦，你好毛奇，”颜新绿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询问她道：“你也懂诗吗？”

“哈哈，我不懂。”戴学润摆了摆手：“不过，我有时也读一点。”

“是吗，”颜新绿听了他的话立刻得意地道：“那你可比不上我，我天天都读。”

“哟，天天都读。”戴学润佯作惊奇地朝她伸出了大拇指夸奖道：“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那是，”颜新绿得意的站了起来，小手坳在了背后挺起胸脯自豪地道：“我爸常说‘身无饥寒，天不曾负我；学无长进，我何以对天’，所以我每天都要有进步。”

“身无饥寒，天不曾负我；学无长进，我何以对天，”戴学润慢慢地重复着这一句话，眯着眼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就有了一点湿润的感觉。他笑着摸了摸颜新绿的头：“说的好，说的好。对了，”他又弯下腰两手撑着膝盖向颜新绿和蔼地问道：“新绿啊，你现在可有什么梦想啊？”

“我的梦想啊，”颜新绿眨巴眨巴大眼睛歪着脑袋仔细思考着，过了一会儿她脑海灵光一闪，瞪着闪耀着火苗般眼光的眼睛冲着戴学润道：“哎，我在图片里看过几十年前的文明，世界上有历史悠久的金字塔、长城、巴比伦空中花园、摩索拉斯陵墓。也有美丽的城市、各种先进的设施，这些我都在图片里看过。哦，对了，我见过最美的图片是一片美丽的森林里长着许多旺盛的树木，它们是那样的挺拔和有生命力。如果我说我有什么梦想，我就是想看看一片真正的绿色森林！可惜，”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气馁的事情，她眼睛里面的小火苗瞬间熄灭了，她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可惜现在基本上全部毁灭了，据说机器人统治的有个地方叫‘圣区’，里面保留着以前的文明和花草树木，不过我肯定是不能去了。所以说，我这个梦想肯定是不能实现了。”

“哦，”戴学润重新又直起身子来望着她笑道：“你会看到的，”他的眼神又转向了虚空，用更为坚定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你一定会看到的。”

他此刻心里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个国家被核炸弹炸掉以后，在废墟里却传来了小女孩的读书声，因了这读书声，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民族是有希望。

还有一个故事，好像也是一个小女孩，那是一场地震发生后，当小女孩被人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时候，抢救他的军队，竟然发现她打着手电筒在读书。

而现在，同样又是这样一个小女孩，在人类的文化快要灭亡的时候，还能每天坚持读诗。

一想到这里，戴学润的眼睛里忽然一下子就涌出了许多感动的眼泪。他刚刚心情本来还很压抑，此时却被小女孩的精神所激励，困窘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一时间胸中豪气顿生，竟然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封闭的地下空间里四处回荡：“哈哈哈哈……”

“伯伯、伯伯，你笑什么啊？”颜新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啊，没什么。”戴学润揩了揩眼角的泪水，他望着小女孩、也是在望着人类的明天道：“你先读书吧，伯伯有事先走了！”

“哦，”小女孩朝他摆手道：“伯伯再见。”

戴学润也朝她摆摆手之后便仰首阔步而去，文明已陨，但文化和人类进取的精神未落，仅凭这一点，也叫他的心里生起了无限希望。

而她与这个小女孩的缘分，仅仅才刚开始而已。

夜深了，地下的照明系统已经全部都打成了夜晚昏暗的模式，只隐约的可照见地下的路面。

戴学润站在住楼外面的铁走廊上抽着烟，忽明忽暗的烟火陪着他一起思考着未来的路。

这个时候，盖尔披着衣服出来了：”咋了，为啥他们要把你换到其他地区啊。“

暗访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天，如果不是周音观先回去处理工作了，他是待不了这样久的。不过过两天他也得回去了，毕竟解放军大本营里很多错综复杂的工作，还需要他来进行决断。当然他离开的借口，就是调到其他地方。

戴学润从随身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递给了盖尔，并且替盖尔点上，然后才笑着道：“这个嘛，服从组织分配。”

“这倒是，毛奇，”盖尔也是个颇为随性的人，因此也没有想太多其他的东西，他又向戴学润道：“你这人不错，你走了说不定我还要想你。”

戴学润一听，立刻哈哈笑道：“那这真的是我的荣幸。”

“喂，”就在这时楼底下忽然传来一声大喊，两人伸头向下看去，却是几个巡夜的士兵来到了楼底下，虽然看不清模样却能清晰地听到那带头的粗声粗气的喊道：“现在已经宵禁了，不要在流连外边了，赶紧回去。”

“唉，好，兵大哥我们马上回去。”盖尔赶紧大声回应了他，然后拉着戴学润往房间里走。

房间里面摆着一张3＊2米的大硬板床，3个人各笼了一床被子，算是一个铺位，睡得很是拥挤。

中间的莱德已经睡了，戴学润仔细小心地慢慢在他旁边躺下，望着漆黑的虚空睡不著觉。现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早了，一般晚上他都要工作到后半夜。

到这里的每一晚，他的脑海里面想的最多的就是现在人们生活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一想到此他的心中就不免对十一区的百姓们愧疚难当。现在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加紧寻找梵天下落、以及现在正在进行的各项科学研究的步伐，只有做好这两件事，才有与撒旦上帝正面交锋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