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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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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都回来,他下了火车的第一时间去了物流公司。他看到三姐正在亲自打包一批货物,她挽着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上面露出来的肌肉条和几条青色的血管显示她经常的参与体力劳动,和更加消瘦了些。她麻利地把箱子翻着跟头,手里的胶带嗤嗤啦啦地扯着往上面缠绕,“看明白了吗?”她问旁边的男青年,大概是新来的,点着头说明白了。

劳动中的三姐依然是美丽的,天气很冷,但她红色的羽绒马甲里面只套了一件黑色衬衫。烫成了波浪型的长发在脑后扎起来,几缕垂在腮边,嘴唇还是涂成鲜艳的红,依然明眸皓齿。宋清明站在那里看着,眼里感到热乎乎的。

正在忙碌的三姐看到宋清明先是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然后又是惊喜地跑上来,使劲拍了宋清明一巴掌,说:“你骗我,不是说不回来了?没良心的!”

宋清明咧嘴笑,其实他心潮澎湃,在路上他先是一种近乡情怯的激动,又是一种说不出来想流泪的感觉。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能带给他安慰的地方,那里有能给他安慰也不会让他失望的人。

三姐是瘦了,眼睛大了一圈,但精神矍铄。她一只手抓着宋清明的胳膊,一只手推着他的后背上了楼,大声地叫王璐颖,“颖颖,看谁来回来了?”

王璐颖跑了出来,“呀”了一声,接着脸上露出微带羞怯的微笑,那些正常的思维意识、和正常人该具有的表情都恢复了。她面色红润,神情也灵动了许多,疾病的痕迹已经看不出。

“三姐说你不回来了,我们俩还正说你乐不思蜀了,过年都不回家。”她笑嘻嘻的,一如当年那般可爱。

走进屋里,在王璐颖出去的片刻,三姐说她现在生活完全自理,甚至还帮着操持物流公司的事。

宋清明动情地注视三姐,哑着嗓子说:“三姐,谢谢你!”

三姐并不领情,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说:“几个意思?一句话打发我了?”

“我……”宋清明一时拿不准三姐的意思。

“一句话打发不了,就别跟我这样客气,如果你我还需要这样客气,你也不会放心让我照顾你表姐,咱们之间,不需要这样!”三姐面带微笑,盯着宋清明。她发现,半年的时间,宋清明已经不是那个毛头小子,他多了沉稳,眼底也多了些看不透的情愫。

半年的别离,宋清明从三姐的眼中体会到了一种炙热的东西,那种炙热让他有些心慌意乱,脸热心跳。虽然三姐还是那样大大咧咧,但她的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在装作转身拿东西时抬手去抹掉。

三姐不再叫他小屁孩儿,反而像迎接一个成人那样迎接他的到来,眼睛里,也是对一个成熟男人的依恋。

她的每一个举动依然是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些泼辣。吃饭的时候,她给宋清明夹菜,然后看着他吃下去,好像这半年宋清明不是在上学,而是饥寒交迫地受了半年罪。她看着宋清明吃完她夹到盘子里的烧牛肉,说:“学校的食堂咋一看起来花里胡哨,其实吃起来总是一个滋味,吃来吃去就犯恶心。”

她看着宋清明的神情充满了宠溺,像一个母亲对儿子,也像一个姐姐对弟弟,眼神是那么无私。

宋清明内心是纠结的,他对漂亮妩媚,成熟性感的三姐产生过迷恋,曾经的三姐是那样可望不可即,这样体贴地照顾自己曾经是做梦也不敢想。如今美梦成真,但他却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孩子。

虽然那个女孩子一直离自己有一定的距离,或许这是永远无法拉近的距离。就那么不远不近,看得到,却又触不到。

宋清明被三姐让着喝了几杯酒,脸色泛红,心里却泛出阵阵苦味儿来。他给三姐斟了一杯酒,双手举起自己的杯子,说:“三姐,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没齿难忘,我敬你一杯!”说完,一饮而尽,酒的苦涩和心里的苦涩混合,涩到他想流泪。

“喝多了吧,酒量不行就算了,”三姐从宋清明拧紧的眉头看出他心里好像藏着不开心的事,这个大男孩儿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心里忽然有种失落感,当初的毛头小子迟早要长大,要有喜欢的姑娘,自己不过是他成长历程中的一个驿站,她是留不住他的。

酒精终于让宋清明想吐出那些苦涩,他喝完一杯酒,并没把杯子放下,额头抵在了举着的手背上。带着一种绝望的口气说:“三姐,我完了!”

一句话把三姐和王璐颖吓了一跳,她俩面面相觑。紧接着三姐站起来把宋清明杯子夺下,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清明抬起头看见两个人的阵势,哈哈笑了起来,赶紧拉着三姐坐了下来,说:“我没干坏事,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特别特别喜欢,她笑也好,生气也好,我都喜欢。我走路,睡觉,上课,看书,吃饭,无论在干啥,她的影子总是在我脑袋里面晃呀晃!”

三姐滞了一下,紧接着跟王璐颖撇了撇嘴,说:“瞧瞧,这痴情的,肉麻不肉麻!这就说自己要完了,这点出息!”

王璐颖已经听呆了,但她渐渐猜出了那个女孩是谁,心里想,傻小子眼光挺不错。

三姐又问:“为什么会完了,喜欢就去表白嘛,你总不至于怂到不敢下手吧?”

宋清明懊恼地捧住脑袋,带着沮丧的语调说:“可惜她对我只是一种革命友谊,总是升华不到爱情!”

“噗!”三姐一口水喷到地上,哈哈笑了起来。

王璐颖也抿着嘴笑,但是她知道,越是这样,表弟或许越不会轻易放弃。从小舅妈就数落他倔,宋清明是个性格执着的人。但是,她总感觉三姐对表弟的种种,好像超越了某种界限,即便两人是真正的姐弟。

第二天,王璐颖装作无意提起铠伊,问她现在好不好。宋清明说好,好的很,正在和一个小白脸儿谈恋爱。

王璐颖说:“有时候女孩子往往会忽视身边那个对自己最好的男孩子,因为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就成了闺蜜一样的关系,非常亲密,但无关爱情,即便是性别不同,但是却处成了同性。两个人会无话不谈,甚至连对方恋爱的事情都分享,但是唯独不会发展两个人之间的那种感情。”她说完,见宋清明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毛骨悚然的神情。

“你听谁说的?”宋清明声音里透着凄厉,“怎么会有这种奇谈怪论,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我听我朋友说的,她就有一个男闺蜜,而且这样的搭档好像很多,但是也不是绝对的,结局反转的也有很多。”

“你吓死我了。”宋清明拍拍胸口,但接着又沮丧的哀叹道:“我觉得,反转的机会可能不大,她就是看不到我对她的一腔热血。”

王璐颖撇撇嘴,表示鄙视,最后突然说道:“假期她男朋友也来齐都了么?”

“怎么可能,他到齐都来,韩铠伊爸爸不给打出去,哎,也不一定会打出去,之前那货救过铠伊,哎呀,万一她老爷子再感激人家的救命之恩。”宋清明的脸又皱了起来,说:“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呢,他在齐都帮过铠伊忙,怎么到了北京就又遇到了呢?”

王璐颖不知道铠伊被人绑架过,宋清明把铠伊跟他讲的又大致跟王璐颖说了一遍,把王璐颖吓得直拍胸口。

宋清明又懊恼地说,“当时忙着备考,她怕打扰我都没跟我说,自己去给那个冯若薇送钱,就出事了,也不知道什么人干的,后来和那个高崎谈恋爱才告诉我还有这么一出。我总觉得那个冯若薇有古怪,平时端着个架子,自尊心挺强,死活不让人帮助,可是那次居然主动跟韩铠伊借钱,还让人给她送去,然后就出了这件事,她反倒没事人一样。”

“冯若薇,我认识那个女孩子,我俩一起参加过英语竞赛,她成绩很不错,好像年级前十的学生吧?”王璐颖说。

“你认识她?还一起参加过竞赛?”宋清明感到很意外。

“嗯,”王璐颖点点头,“不太爱说话的一个女孩子。”

“咬人的狗不叫!”宋清明嘀咕一声。

“你说什么呢?”王璐颖没听清。

“没说什么!”宋清明若有所思,并逐渐满腹狐疑。

王璐颖看宋清明坐在那里枯着眉头出神,以为是为韩铠伊而苦恼。就提议:“明天要不约韩铠伊吃饭,反正快过年了,我们一起聚聚。”

宋清明听到表姐建议,感到意外又高兴,这意味着表姐愿意主动结交外界的人,病情或许已经痊愈了。

他高兴地给铠伊打了电话,后来还特意加上是表姐想见她。

当他看到看到铠伊的一刹,心脏还是没出息的加速蹦跶起来。自己特意打扮的玉树临风,她却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颗黑亮如星子的大眼睛。

那天他不知自己是有意无意,把铠伊带到三姐的物流公司,目的也许是在告诉三姐,这就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子。

可上楼后就碰到情绪将要崩溃的三姐。宋清明心里惊了一下,急忙跑进去看她。他看到三姐脸色发白地站在那里,正闭着眼睛平复情绪,眼角还挂着泪水,握着手机的手抖个不停。

宋清明轻轻叫她一声三姐,她抖了一下,看到他,眼泪又流了出来,“那个王八蛋,他不给我诺诺,也不让我见到她。”

“我们再想想办法,”宋清明说着,抽了一张面巾纸递过去,三姐却顺势趴在了宋清明的肩膀上。忍耐了很久的哭声在他耳畔迸发出来,压抑又痛苦,宋清明的心一点点收紧,那是心疼的感觉。他犹豫着抬起手来,放在三姐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两个人的这种姿势全落在了路过窗口的铠伊眼里。

三姐离婚后一直在和李东升争夺两人的女儿诺诺,已经有了胜算的官司突然有变,李东升提供了宋清明背着三姐到酒店开房的监控等证据,证明三姐出轨,并以此威胁三姐放弃抚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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