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王氏也有些动容,很是同情的瞧了一眼容洛,那程婉更是怜惜容洛,本是世家女,却因父母双亡,竟然沦落到乡下,连个庶女都不如,当即就起身走到她身前拉着她的手,一面冲白少绾笑道:“夫人这是什么话,我瞧着洛儿姑娘也是很有眼缘,正巧我初到阆州,没什么朋友,以后可要来多走动才是。”
王氏也接过话,“是呢,以后多来走动。”
白少绾含笑着点头,瞧见容洛并能坦然的和那程婉说着话,也放心了许多。这诉完苦道完身世,也该提提正事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要拜托夫人帮忙。”
有了前面那一堆话做铺垫,她又不似以往的夫人们一般只顾着奉承说好听的话,倒给了王氏几分好感,尤其是她还这么年轻,指不定比这容洛还要小呢,却能撑起这么个家,着实也不大容易,因此就更没了为难她的意思。反而热情道:“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只要我这里能帮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如此就先承夫人大情了。”白少绾起身来行了一礼,又道:“其实非什么大事,只是前些天我家阿溯同阿澈联合城中的问鼎镖局成了个小商队,因是临时起意的,又想赶在年前回来,便没来得及到府衙里备报。无奈我一个女流之辈,为此事到衙门里去,也不大方便,最后没了办法,听闻夫人是个慈善的人,才斗胆上门求助。”
王氏本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话头放宽了,还担忧这白少绾会不会不知好歹,所以此刻听见她的话,心下松了口气,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回头我同我家老爷说一声就是,只不过有一样我可要同你说清楚,这税银一分是不能少的,我们老爷素来眼中容不得沙子,若是在这里出了差错,以后出了事情可不能来找我。”
“这是自然的,定不会让夫人为难。”白少绾没想到这王氏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打交道,自己这礼都还没送出,就把事情办妥了。心下对于自己听她同知府大人床头吵架一事有些愧疚起来,转目朝同容洛说着话的程婉瞧去:“令爱的婚事听说定了明年,到时候可要讨一杯喜酒喝,也沾沾喜气儿。”程婉订亲的事情,整个阆州都知道的,白少绾顺势把话题引到了上面。
王氏虽然为女儿的嫁妆愁,不过因知道了白少绾现在手头拮据,根本不大可能来送礼,自己也不必因看着一堆财物却不能收入囊中而为难了。因此脸上也挂着笑意:“那是必定的,论起来我比你大了不止一轮,可是望眼这偌大的阆州城,竟然就同你说话时候最是舒心,可见跟你是有些缘分的,你以后若是有空来城里,定要来与我说说话儿。”
她这话其实也不假,也不知怎的,这白少绾是年纪足以做她的女儿了,可是与她说了这么多话,竟然不觉得烦躁,反而心情比先前好了许多,也不知是为何,莫非这就是世人常常说的有眼缘?
程婉听到这话,回头插了一句:“难得有母亲觉得能说上话的,容夫人又这般年轻。我听人家说,常常同年轻人来往说话,人也会年轻起来,可是母亲素来嫌弃我们舌燥,如今有了容夫人陪你,那母亲以后定是会越来越年轻的。”
“就你这丫头嘴巴抹了蜜。”王氏啐了女儿一口,回头朝白少绾笑道:“瞧瞧我家这丫头,竟都給宠坏了,没大没小的,以后到了婆婆家里若是在这样,有的是苦头吃。”
白少绾微微一笑:“这样的性子才好,爽爽朗朗的,可是有几分知府大人的清明风骨。”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朝身后的白芨使了个眼神,但见白芨掏出一个朴素的蓝布锦囊递上来。
王氏心下一怔,不知道白少绾拿的什么。却听她笑道:“先前也同夫人说了,我们家在乡下有山林,前些日子从山上拾到的,孩子们只道是老爷子们喜欢玩,我也不大懂就收在了箩筐里,今日初次登门,也不能空手而来,所以就拾来送夫人瞧。”她说着,从锦囊里拿出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是那些日子从山上拾的白狮子头。
只是知道这程知府的秉性,所以白少绾特意挑了两个上面还带着干枯核桃皮的白狮子头,不过依旧能看出上面的纹理。
程知府平日其实也就这么个喜好,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文玩核桃,此刻不止是王氏眼睛里露出惊喜,连带程婉也有些意外。
“山里的东西,不值几个银子,也没仔细打磨,还望夫人不要嫌弃。”她说着,将白狮子头放回锦囊里,递给白芨。
白芨恭顺的接过,朝王氏送了过去。
王氏几乎没犹豫就接了过去,可是随即又有些后悔了,生怕自家老爷责备。这时白少绾却起身告辞。
王氏正为这一队白狮子头愁,也没多留她,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送她出门去。
出了知府大人家的门,一上马车容洛就忍不住问:“我记得母亲备了好些东西,怎就拿出狮子头?”
白少绾笑笑:“那些礼本就是要送的,但不一定是今日,我备上也不过是以防万一,但是这知府夫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豁达几分,所以送礼一事倒也不急在一时,今日那对狮子头,权当是探路,若是能叫知府大人青睐,再往后我们送东西来,知府夫人也就能放开手了。”
容洛听着,却有些担忧:“可若是知府大人的素来清廉,只怕未必会收下。”
“这你便不懂了,所谓礼轻人意重,不就是投其所好嘛,可见送礼的最高境意不是越贵重越好,而是送心头好才是真意。今日这对白狮子头论纹理,算不得独一无二,不过同知府大人,却是合手。再者这白狮子头上面连皮都没净,又无锦盒装饰,因此也就算不懂什么珍贵物件,可是知府大人定会铭记于心头的。”上一世她在一个贵人身边做了二十来年的宠物,最是懂这些头头道道了。
“可是母亲怎知就合手了?”容洛问了这话,才觉得自己有些逾越了,生怕白少绾误会,正欲解释,只听白少绾笑道:“那日彩凤鸟学知府大人夫妻吵架你没听到么?”
容洛这一回忆,陡然想起了知府夫人一句“枉然长了一张十八寸掌,却是两手空空,任由到手金银玉帛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