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不似之前的这般热闹了,但也还是挺多人的,黄昏下的几个人,已经成了朋友,吕进有些好奇地询问,“魏兄,可有找到落脚处?”
“不曾,应该可以找到的,”
瞧见庆丰眉头紧皱的样子,吕进噗嗤一笑。
“跟你说啊,汴京的客栈老板是会挑人的,魏兄的穿着打扮,那些势利老板,一眼就看得出你是从外地来的,他们要么不让你住,要么就是开天价让你自己离开,要我说啊,今晚你和花生姑娘,很难找得到落脚处!”
“那可怎么办?”庆丰听了,跟着紧张起来了。
“你在这汴京,可有亲戚,可有好友,可以暂且去他们家,再不济,等一会儿你们去我那破屋子住,虽然有些浅陋,但还可住人,”
“那倒不用,那倒不用!怎么好意思去打扰吕兄呢,汴京中,倒是有一位朋友,只是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你说说是谁,看那个人我认不认识,也许能帮你找到他,”吕进拍拍胸口承诺道,庆丰也慢慢道出那个朋友的名字,“慕华公子,未到汴京时,已经结识他了,”
吕进听到“慕华”二字时,眼睛直冒光,他认真地对庆丰说:“你算是找着人了,我知道他住在哪儿,清和园,很多文人墨客都知道的地方,你们跟我来就是了!”
这是一处清幽的园子,牌匾上写着“清和园”三字,大门前放置有两只石狮子,因为知道这里是慕华公子的住处。
庆丰见到那两只石狮子,都觉得格外的温和,雪早就停了,一路上能看到许多积雪,但唯独园子门口干干净净的,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门口站有两名守门人,已经是黄昏时分,他们没有任何的倦意,精神抖擞,让人看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拜见文林郎。”
“免礼,免礼,你家公子可在?”
“在,公子正和一位道长说话,”
“好!他在就行了!”吕进露出笑容,对身后打几个人说,“你们随我进去,慕华就在里头!”
几个人一起进入清和园,吕进一路上随意得很,穿梭自如,看来他与慕华公子关系不一般。
这一路上,庆丰的脚步比较慢,他一直在想着,他这般打扰慕华,到底对不对呢?
花生可没有庆丰思虑太多,她自进入清和园,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因为清和园里头,有关于泥土的气息很重,很香,若是问这世间,她喜欢什么?那她只会说两个,一是跟着她的枫哥哥,二是极好的泥土。
穿过了竹林、白玉桥,到了一段长廊,长廊的红木柱子,雕刻有数不尽的花鸟鱼虫,更吸引人的便是上头的仙女图,几十位仙女,神态各异,姿态尤美,再配上长袖拂云雾,真真是到了仙境啊!
一排排的房屋,数不尽的亭台楼阁,如此奢华美丽的地方,竟然是慕华公子的住处,实在是匪夷所思啊,坊间传言的他,不过是一介书生,才高八斗,傲视群雄,但他到底是何背景?
谁也说不准,如此雅致又极尽奢华的园子,能住上的人,会是简单的人吗?
那个七八岁的小孩,随着吕进进了这个园子,一路上直勾勾地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头止不住的喜爱,他进来了,还特地擦干了自己的脸,生怕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吓到了园中的主人。
前头有一屋子,屋门大开,里头端坐着两个人,不,应该说是有一个人坐了也没坐像,一看便知是市井之徒,吕进率先走了进去,大喊道:“慕华兄!我又来了!”嗓门之大,正在倒茶的蒋梅儿差点拿不稳茶盏,“文林郎来了,咦,身后的可是魏公子?”
道士曾应正掏耳朵,闻言,立马转头过来,待看到庆丰和花生时,飞快地跳了起来,连手中的书都被他扔得老远,他一把抱住庆丰,欣喜若狂地说:“哎呀,庆丰啊!道爷想死你了!”那模样,简直就要抱起庆丰了,庆丰受不住曾应的热情,挣脱了他的拥抱,“道长,又见到你了,真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那是当然!堂堂的慕华公子,亲自相邀,怎么能不在这儿呢?是吧?花生,我也想死你了!”他正要伸手抱住花生,花生立马躲开,曾应只有讪笑着,收回了手。
吕进惊讶地看着曾应,“魏兄和慕华兄都认识这个道长,这位道长可真有趣啊,道长,在下文林郎吕进,初次相见,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曾应也学他的模样,抱拳,但那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轮椅上的人,浅笑起来,略有好奇地问道:“阿进,你怎么碰上了魏兄、花生姑娘,魏兄,怎么到了汴京也不知会一声,好让慕华派管家去接你,这是是慕华的过错,”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言语中透着惋惜,似乎因为没能早点接到庆丰二人,而有些伤感。
庆丰之前忐忑不安的心,也随着慕华的声音,平复了下来,但他又立即摆手同慕华说:“这怎么能说是公子的过错呢!此次来到汴京不过是的贸然之举,这路上还多亏了吕兄的相助,才能见到公子,”
曾应对于这两个文人文绉绉的对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便安安静静地拾起那本书,书的名字为“相”,应该是研究手相、面相、占卜之术,所幸的事,曾应识得几个字,能看得懂那些蚂蚁小的黑字。
那几个的人谈话,曾应也不去凑热闹了,只是隐隐约约听见,吕进要将他带来的那个小孩,托付给慕华,曾应看了一眼那个七八岁的男童,那个孩子的眼中隐隐约约出现了渴望,他渴望能住进这里,渴望不再颠沛流离。
曾应有些感慨,贫苦出身的孩子,总想着一世平安,一世无忧,但若是为了这些,将卖身为奴,倚靠在强大的庇护之下,你这一生,将毫无意义。
“管家,”慕华点头答应了吕进的请求,门外进来了一位老人,毕恭毕敬地,慕华继续说道:“你将这个孩子带下去,好生安置,还有,打扫好两间厢房,魏兄和花生,将在这儿住下,”
庆丰惶恐,“慕华兄,这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你与花生,都是我的朋友,朋友从远道而来,若我不好好安顿一下,这便是慕华的不对了,所以,魏兄,请在这安心住下吧,”
庆丰释然,慕华公子的大方与真挚,倒是他的思虑太多,未真正将慕华当成朋友。
管家接过了庆丰的包袱,带着那个一脸欢喜的孩子,退了出去。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吕进见两件事都办妥了,他的心情愉悦得很,“慕华啊,事情办完了,兄弟我也得走了,不回家,家里的老父又要说了,几位,告辞了,”
“慢走了,今日多谢你了,”庆丰亦是抱拳相送,吕进刚跨出门外时,曾应便拦住了他,屋子里头,众人不解地看着曾应,曾应上下打量了吕进一下,弄得吕进傻傻地任他细看,“道长?你这是做什么?吕进有什么不对劲吗?”
“道士我,刚刚看了一本书,学到了一些占卜的皮毛,嗯,今夜吕公子将有血光之灾,还会有桃花运!”曾应一本正经地对吕进说,吕进听了,片刻后,爆笑起来,他指着曾应久久说不出话来。
“道长,血光之灾?桃花运?那是不是一场英雄救美呢?道长在乱说的吧,占卜之术、面相,都是江湖骗子的话,真的是有辱圣贤啊,吕进不信啊,就此告退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在曾应待在门口,自言自语道:“我的样子,很像在胡说吗?”身后的几个人,没有人理他,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唉,算了,准不准,明天就见分晓了,再见啊,各位,”他一甩衣袖,潇洒离去,不理会身后的几个人的神色。
天真的好黑啊,吕进好后悔,自己出清和园时,干嘛不让仆人送他回去,即使不让人送,借个灯笼也好啊!
然而,他就是这么没脑筋,清和园与吕府也不是很远,就是隔着几条小巷子而已,夜黑了,巷子里头的人家都关紧了门。
阴风阵阵,吹动沙石,吕进被沙子迷了眼,揉着眼睛,慢慢地往前走,巷子又长又黑,而且还那么冷,墙头的乌鸦,忽然叫了一声,吓得吕进的汗毛都起来了,拐过一个转角时,迎面就来了一个黑布袋,罩住了他的脑袋,吕进使劲挣扎,使劲挣扎,但袭击他的两个男子,十分的有力,吕进心里头想着,惨了。
无数的拳头落到他的身上,后背被狠狠地挨了一脚,吕进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踢出来了,耳鸣头晕,全身疼痛,恍惚间听到了几句话。
“呸!你这个从九品的文林郎,也敢出来招惹我!你今日惹到老子了!老子打死你!”
他被踢得更狠了,不用说了,打他的人自然就是不久前,他联合他的捕头兄弟抓的那个贼,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出来了,而且还来报复自己。
“兄弟,别出人命啊,打几下就行了,他大小也是个官,打死了他,对咱们也不好!”八壹中文網
另一个男子,见他兄弟下手有些狠,连忙劝解,然而那个贼,下手虽然没有这么狠了,但他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吕进,他一把扯开那个黑布袋。
“文林郎,老子不打你了,就想在你身上寻些钱财,可是,你的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估计就这一身衣服了,唉,没法子啊,”
“你这样子做,还不如打死我,”恍恍惚惚间,冷风渐渐侵入体内,他使不上劲了,不然绝不让这两个贼人拿走自己的衣服。
堂堂的九品官,将被贼子剖衣,那该是多大的屈辱啊,悲愤与疼痛,让他犹如死了一般,两个贼子突然停手,大喊一声:“有狼啊!”飞快地逃跑,鞋子还砸到了吕进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