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楚和老婆也听见清兵的脚步声了,知道清兵进来看见那俩名清兵的尸体的话,自己和朱慈炯哪里还有命的?当下背起朱慈炯,带上老婆,赶紧趋门外逃,急奔到一草房中,躲在了里面。
那里面呼吸困难,几闷杀人!
王秀楚正感觉要被闷死时,他的老婆给了他一根竹筒,王秀楚这才没被闷杀。
朱慈炯也是闷杀之际,王秀楚给老婆给了竹筒,这才呼吸顺畅。
王秀楚不禁握着老婆的手,在这个残忍冷酷的世间里,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到了天黑,王秀楚和老婆以及朱慈炯,这才敢出来。
他们一出来,才知道自己汗水如雨,不禁深呼吸了一口。
王秀楚背着朱慈炯,带着老婆,往洪宅奔去。
一路上,乱尸山叠,血流成渠。
他们奔回洪宅,发现洪老、洪妪皆在,他的大哥也在,这才安定一些。
是夜,王秀楚和他老婆悲咽之余,才昏昏睡去。
朱慈炯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感觉这场灾难是自己给扬州百姓带来的!倘若自己不尽力抵挡,多铎轻易攻入扬州城,或许,就不会展开屠杀了!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亮了。
二十九日了。
王秀楚心想:“已经屠杀了五天了,是该停止了吧?”
可是,没有,外面杀声仍在。
王秀楚知道洪宅也不可久留,当下背着朱慈炯藏匿在池畔浮草中,还有他的老婆和孩子也卧其上。
有数名清兵来,他们来打劫一通,就出去了。
王秀楚见清兵离开,便叫老婆去找吃的,哪里知道他老婆刚从浮草中出去,就来了一名凶狠清兵来,鼠头鹰眼,容貌甚恶,他想要劫王秀楚的老婆去。
王秀楚的老婆偃蹇向前,告诉他自己怀孕了。然而,那清兵并不听,逼王秀楚的老婆站起来。
王秀楚的老婆妇旋转于地下,死不肯起来。
清兵举刀背乱打,血溅衣裳,表里溃透。
王秀楚大气都不敢出!
他老婆之前就和他交代了:“倘遇不幸,我必死;你千万不要夫妇故乞哀,并累于子!”
王秀楚此时只能含泪看着这一切,连哭声都不敢出!
清兵将王秀楚的老婆横拖出去,怒叱毒打,由田陌至深巷一箭多地,出到大街,行数步,必击数下!
朱慈炯虽然浑身没有力气,但愤怒异常,很想冲过去!可是,他又很清楚,自己此时冲出去的话,非但救不到王秀楚的老婆,有可能连累到王秀楚和他孩子了!当下只有忍了!
这时,突然有众骑经过,中有一人,与清兵满语数句,那清兵这才把王秀楚的老婆丢下。
王秀楚的老婆匍匐而返,王秀楚赶紧冲了出去,抱着老婆大哭一番,见自己老婆早已无完肤了!
“等我伤好!我见一个清兵,就杀一个!”
朱慈炯狠狠地说道!
此时,忽然烈火四起,何家坟前后的草房,全都烧了起来!躲在那草房后的有许多人,他们纷纷逃出,可是,只要一出就遇害,百无一免;也有闭户不出的,就被焚烧死了!
一室之中,不知积骨多少!
王秀楚他们等清兵走了,这才回何家坟后,夫妻俩见朱慈炯泥首涂足,殆无人形了,不由破颜一笑。
朱慈炯见了,摇头道:“不死就算大幸了!还管什么外貌!”
这时,只见那火势愈炽,墓中乔木烧着,光如电灼、声如山崩,风势怒号,赤日惨淡,为之无光。
王秀楚和他老婆只感觉目前如见无数的夜叉鬼,驱杀着千百地狱人一样!
朱慈炯呆呆地看着火势,心里五味杂陈,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就这时,突然听见脚步声震响,惨呼声震心!
王秀楚忙回头看墙畔,见自己大哥和清兵相持!
王秀楚的大哥力气很大,刚刚挣脱那清兵,又一清兵赶了上去!
他大哥赤身披发,哪里是那清兵敌手?登时被打倒!
那清兵还不放过他大哥,举刀一击,他大哥可就辗转地上,流血满身。
王秀楚心中一阵哀痛:“兄将死矣!”
朱慈炯愤怒异常,对王秀楚低声道:“你把他们引到这边来,我用余力杀死他们!”
王秀楚听了,忙冲了出去,大声喊道:“你们有本事冲我来!”说着,转身就跑!
那俩名清兵见了,登时大怒,向王秀楚冲了过去!
朱慈炯躲在边上,见那俩名清兵过来,突然双掌击出!
只听“砰”的一声,那俩名清兵被朱慈炯双掌击毙!
朱慈炯也累得躺在了地上!
王秀楚忙出去看大哥,见他前后项皆被伤,深入寸许,胸前更烈。
他忙把大哥扶了回去,问他,也不知痛楚,一会聩,一会醒。
此时,邻人有卧在乱草丛中,忽然有人道:“明日洗城,必杀一尽;当弃汝妇,与吾同走!”
王秀楚的老婆听了,劝王秀楚跟那人走。
王秀楚想到大哥垂危,不忍舍去。
朱慈炯想到自己力气全无,这时别说杀清兵,杀鸡都费力了,当下对王秀楚的老婆道:“嫂子,把我扶到草堆里面去!”
王秀楚的老婆听了,忙把朱慈炯扶进草堆去了。
朱慈炯在草堆里面静静打坐,务求体力恢复。
这时,有几名清兵掳着四、五个妇人过来,里面俩个老的在悲泣,俩个年轻的却嘻笑自若。
一兵把一名少妇背到树下就强下交—合了起来,另二少妇也被污。
老妇哭泣求免,清兵哪里会听她们的话?
那三名少妇恬不为耻,和十数人互为交—合;那追来的二兵,也一尝心愿。
王秀楚看去,认出那是集氏的媳妇,她平日所为,决不会如此!
他哪里知道,很多人,在生死选择的时候,往往把羞耻抛却脑后了!
王秀楚见了,不胜叹息,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有守着自己的大哥了。
忽然,一人红衣佩剑、满帽皂靴,年不及三十,姿容俊爽;随从一人衣黄背甲,貌亦魁梧。
红衣人看了王秀楚许久,问道:“看你不是平常的人,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王秀楚不敢说自己是读书人,当下随便说了个身份。
红衣人又指王秀楚的老婆和孩子,问是谁?
王秀楚具告以实。
红衣人道:“明日王爷下令封刀,汝等得生矣!”说罢,命随人付衣几件,又金一锭。又问王秀楚几日没吃饭了。
王秀楚回答道:“五日矣!”
红衣人便道:“跟我来!”
王秀楚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去了,到了一宅,见所蓄甚富,鱼米充盈。
红衣人交代一妇人道:“你好好待此四人。”说完,离去了。
此时,天已暮,王秀楚想到自己还有一弟弟被清兵劫去,不知存亡,他老婆更是悲伤。
不久,有老妪搬出鱼饭。
王秀楚予取鱼饭给大哥吃,他大哥喉不能咽,数箸而止。
王秀楚又为他大哥拭发洗血,看见那模糊的伤口,心如刀割。
第二天,是五月朔日了。
王秀楚也不敢出去,只听人说,外面杀戮虽不甚烈,然还是有杀掠;而富家大室,被搜括无余。子女十余岁起的,被抢掠殆无遗类。
五月初二日,传府道州县已置官吏,执安民牌遍谕百姓,毋得惊惧。又谕各寺院僧人,焚化积尸;查焚尸簿载数,共八十余万,至于落井投河、闭门焚缢的,还不算在内,同时,被掳的也不算在内!
五月初三日,出示放赈。数千担米,片时荡然一空。抢米的人,抢得焦头烂额,臂胫伤折,刀痕满面,虽亲友不相顾;强者去而复来,老弱被重伤者终日不能得升粒。
五月初四日,天晴。烈日蒸熏,尸气熏人。前后左右,处处焚烧,烟结如雾,腥闻数十里。是日,王秀楚还烧棉及人骨成灰,以疗兄疮。
五月初五日,躲避未死之人,稍稍出来;相逢各泪下,不能出一语。是日,王秀楚的大哥因伤重,刀疮迸裂而死。
王秀楚仰天痛哭道:“伤哉!痛不可言!”
他回想起初被难之时,兄弟、嫂侄、妇子亲共八人,今仅存三人;其内弟、外姨,也不知道生死了!
自四月二十五日起、至五月五日止,共十日。
这十日,满清在扬州屠杀百姓超过八十万人!
王秀楚见屠杀停止,赶紧带着食物去看朱慈炯了,他推开草堆,见朱慈炯面容虽然憔悴,眼睛一睁开,却炯炯有神,显然,身体恢复了不少!
朱慈炯见是王秀楚,立即问道:“外面还有多少清兵?我一个一个收拾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