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见这几人像是要打起来，马上端起面走到摊位后面去躲事。在医院门口摆摊，这种医疗纠纷他看得多了，没拿刀出来已经是温和的。挨几巴掌算走运，要是运气不好的，上个月还有个医生在医院门口被戳瞎眼睛。那场面血腥得他都不敢看。

　　要单说医生可怜，老板也不认可。

　　毕竟流血冲突一年就见到那么几次，但通宵排队跟黄牛抢号的，磕头求医生看病的，倾家荡产还留不住人的例子，他每天都能见到，数都数不过来。

　　这就是我国目前医生和患者的尴尬现状：因为僧多粥少，医生变成需要抢夺的资源，抢不到的就宁愿毁掉。明明该是互帮互助的群体，硬生生被摆到了对立面，变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谁更可怜？他不敢轻易下判断。从他的角度来看，自然觉得平头老百姓更可怜。

　　邵惟把衣领从刘美云指缝里一点一点拽出来，面也不要了，大步往回走。

　　刘美云一路追过去，连车都不看就穿行马路。

　　“Jenny！Watch out！”

Andrew在后面大喊。

　　小汽车的鸣笛声定住了邵惟的脚步，他回头看见一辆汽车匀速朝刘美云开过来，他想都没想下意识就冲上去抱住母亲，将她护在身下。

　　好险，汽车及时刹住了车。

　　司机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骂骂咧咧从窗口探出头：“想死也不要害别人啊！”

　　Andrew跑过来，不停朝司机赔礼，这才打发走司机。

　　“没事吧？”

Andrew扶起摔在地上的两人，“你手都出血了。”

　　邵惟低头看了一眼擦破皮的手肘，“我没事。”

　　“我陪你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医药费我们来负责。”

　　“真的不用了……”

　　“别以为你假惺惺做这个样子，我就会感谢你。”

见Andrew对邵惟嘘寒问暖，刘美云翻了个白眼，和他拉开距离。

　　母亲嘴硬的样子像个小学生，邵惟反问她，“你一直站在医院门口，拖着不让Joe下葬。最后受伤害的只有你们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向我示威？”

　　“不如你直接提要求，你想怎么样？是不是想要我以命偿命？”

　　“如果你的命可以换回Joe的命，你以为我不想吗？”

刘美云扯着脖子朝邵惟吼，她的眼睛充血到通红，曾经那么爱美的一个女人，即使出车祸时也保持着美好的仪态。现在却把自己变得如泼妇一般，天天站在医院门口任人看笑话。

　　这就是传闻中的母爱吗？行，那他就成全她。

　　邵惟点了点头，从墙角拾起一块砖头走过来。

　　刘美云步步后退：“光天化日，你想干什么？”

　　邵惟把砖头递给她，指了指自己的囟门处：“你想我死，现在就对着这儿砸下来。这里软，出事的几率大。”

　　刘美云脸色惊疑不定，看着他手里的砖块。“你在激我？你觉得我不敢。”

　　“我只是想最高效的解决这件事情。反正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要拿回去。我认。”

　　刘美云手里握着那块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下手。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下不了手，以后再继续站下去也没有意义。回去把Joe好好送走。”

　　邵惟说完又等了她半分钟，见刘美云还是杵着不动。他像是猜到结局，转头离开。

　　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板砖落下，重重击在他的后脑勺上。

　　有血飞溅出来，飙到刘美云白皙的脸颊上。

　　她表情呆滞，眼神却十分凶狠，“永远别低估一个母亲的决心。”

　　邵惟只觉得头皮发麻，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下去，瘫倒在原地。

　　“Jenny!!!”Andrew也被她这疯狂的举动吓到心脏绞痛，蹲到地上，直接吐出一大口血。

　　邵惟躺在地上，从头上流下的滚烫鲜血糊住了眼睛。他眼睁睁看着刘美云心急如焚地跑向Andrew，他朝她的背影缓缓伸出手，喃喃道：“妈……”

　　“杀人啦！”

面摊老板隔着马路大惊失色。

　　而在他面摊上，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嘴角扬起一丝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