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无法想象的疼痛,恍若粉身碎骨一般的疼痛。
锦华平躺着,只有这么一个感觉。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她睫毛颤抖着,伴随着胸口的起伏,腔子里出粗重的喘息,终于,她挣扎着掀起了眼帘。
不知道是不是日光过盛,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已然泪流满面。
她,还活着!
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锦华心里的激动难以言表,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慢慢坐起来,满是希冀的环顾四周,她希望能在这里现些农户,但事违人愿,面前除了面前一些稀疏的灌木丛什么都没有。而且这片地方看着像是块荒地。
等等,那些脚印!
盯了灌木丛上那些明显是被人踩的地方,锦华心里的失落又转瞬被狂喜所占满。有人!有人在这里!她还可以回去!抱着这个念头,锦华仿若有了支撑,欣喜的迈出了双腿。
但悲喜交加,就在锦华迈出步子的时候,她突然左腿无力撑重,右脚一歪,屁股重重坐到了地上。
想必从公路跳下来的时候摔断腿了,锦华摸着不能动弹的左腿叹了口气。说实话,跳下公路,她完全是冲动。她到底是被唐明吓蒙了,还有唐丽。现在,她真不相信杜月笙说的唐明染了病,哪有染病跟中邪似得,也不知道唐家兄妹二人跟杜月笙怎么样。
想了想,锦华觉得头疼,瞧了瞧四下,依然毫无收获,低下头,百般无聊。索性一边思考对策,一边猜测唐明和唐丽的情况。
正当她盯着鞋面出神的时候,在她面前,突然卷起一阵阴风,阳光不知被何物遮挡,打下了一片阴影。
看着地面上的影子,锦华心里一突,她扬起脸,一个全身白毛的不明物占据了她的视线,那不明物有一双绿眼睛,看起来甚是醒目。
锦华突然想起了唐明,想起那个变了身的唐明。她吞了一口唾沫,不自觉抓住了身边的碎石。
“锦华。”是唐明的声音。
锦华一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唐……唐明?”
那白毛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径直抓住抱起了她,他的拥抱仿若禁锢,恨不得将她融入骨髓。
锦华心里苦笑,的确是唐明,会这样对她的,也只有唐明了。
锦华扬起头看唐明,他皮肤现在被白毛覆盖,五官变得辨识不清。如今也只有声音能让她在他身上看见唐明的影子了。
“丽姐呢?”锦华问他。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是难掩的悲伤,但他又笑了一声,说了两个字。
“死了。”
“死了?怎么会。”
唐明没有回答,他把手掌摊开对着公路的方向跪了下来。
“走了也好。”他对着公路磕了个头,声音低不可闻。
“锦华,你要离开上海吗?”唐明磕完头后有些若无其事的问锦华,他声音轻飘飘,听着有几分虚缈。
锦华点了点头,说:“打算去香港。”
唐明没有说话,再一次抱住了她,他低头吻她额头,他说:“跟我回北平吧,等我解决这些事。我们就一起生活。”说着他指了指身上的白毛。
锦华在唐明的怀里挣扎。
“唐明,我们不合适。”
“你想报仇,我知道。”唐明突然笑起来“我可以帮你,锦华你可以完全不用担心。”他的话说的极有魄力,这跟从前的唐明不大一样。
唐明过往再怎么自信都不会说这么肯定甚至是狂妄的话,锦华担忧的看了眼唐明,他到底是唐明,还是?她不敢揣测。
唐明双手捧住了她的下巴,目光温柔。但他说出的话却令她一阵心惊,他说:“锦华,我是唐明,从今之后也是你一个人的唐明。”说完,他深情款款,低头吻她。
锦华闭上眼,不敢再将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唐明,竟然听到了她心里的话。
她心底有波涛汹涌,惊骇之久,久到无法平息。
唐明,真的不是唐明了。
她现在在他怀中,在他的触摸下,全身害怕到颤抖,她猛然推开了他:“你不是唐明,你到底是谁?!”因她推着唐明的力度过大,在推开唐明后,她身体直直向后仰倒。
“锦华,你看,你离不开我的。”他答非所问,他的度快到无法想象,眨眼之际就现了她身后,他伸手,从她身后环住了她腰肢并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他的脸上写满了促狭,好像锦华的反应让他感到有趣。
锦华觉得自己脊背的汗毛炸起,但她又不敢再推开他,只静静的任他抱着,什么也不去说,什么也不去想。
“锦华,锦华。”他对她似乎有说不完的依恋,一个劲的唤她,锦华听的头皮麻,可她不敢动,诸多压力下,她眼角划下颗颗晶莹,到最后泣不成声。
“你哭了。”唐明变得暴虐,他握住了她的下颚,凑在她脸前看她眼中的泪水。
就在唐明凑上前的一刻,他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又突然变得狰狞,他像那些精神病人一样,不知在挣扎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又变成了昨晚那个怪物。
他的手从她的下颚挪到了她的脖颈,他于此刻掌握了她的生死。
他的声音又变成了尖尖细细的气管音,他那双绿潭一般的眼睛盯着她,锐利的目光时刻都在击打她灵魂。
锦华不敢同他相视,但唐明却强硬扭着她的后颈迫她抬头。
他目光里充满了**,完完全全像只野兽。他一遍遍重复那三个字。
东皇钟。
“唐明!有话好好说。”锦华喘息着,握住了唐明放在自己喉咙上的手。她感受得到唐明手上的力量,她的喉咙此刻正因为他的力量而被挤压,她有些喘不过气。
可唐明依然掌握着她的喉咙,他手上的力度甚至比先前更用力。
“唐明。”锦华眼中带上了乞求,她有些晕,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唐明的恐怖,不,这已经不是唐明,而是怪物!
然而,就在锦华快要晕倒的时候,唐明的压迫突然停止了,锦华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看见唐明周身包裹在一道金光里,随着那金光的闪烁唐明竟不见了身影!
锦华吐了口气,又贪婪的深吸了口气,,一双手已经大汗津津,湿漉漉的在被汗液浸的同样湿漉漉的衬衫上擦了擦,落了冷汗,瘫软在地。
那道金光是什么?现在的唐明又是什么?
还有东皇钟。
她心里有疑惑、彷徨、害怕,更多的是一种庆幸,她盯着唐明被拖走的方向很久很久…直到———
杜月笙的声音惊醒她。
杜月笙带着一帮子人来寻她,在公路的边上喊她名字。
锦华有些诧异,她想不到杜月笙会来寻自己。但想想杜月笙在上海滩的磊落名声,心下便了然了,她不好奇杜月笙为什么能在唐丽手上逃脱,从唐明说唐丽死了开始,她知道一定是杜月笙使了什么法子杀了她,要知道她亲眼看见唐丽连子弹都伤不了。关于唐丽和唐明,杜月笙知道的,想必要比她知道的多得多。
当下,她回应了杜月笙的呼喊,杜月笙很快就找到了她,不过奇怪的是杜并没有从公路下来,而是从她的对面的土坡上过来,锦华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她记得,杜月笙的声音明明从上方的公路传来,怎么会从她对面过来。
杜月笙看见她,脸上的神色跟他往日面对她的阴郁不同,他看着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想必是经历了这次外人都无法理解的灵异事件,他才真正的把她当作了朋友吧。
锦华有些疲惫,不想多说,直接了当的问杜月笙,唐明,到底怎么了?
提到唐明,杜月笙严肃了起来,他皱着眉,看着锦华说起故事来。
这个故事,自然和唐明有关。但同时也牵扯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忽必烈。
“唐明怎么跟忽必烈扯上关系了。”锦华有些疑惑,杜月笙没有回答,继续讲这个故事。
“你知道唐明生性自由,我是拘不住他的性子的,就由着他跟着那帮人去了。”
“那帮人?”锦华问。
“从湖南来的,说是去河北那边办些事情,我想着阿明从小在北平长大,就问了问他,没想到阿明跟着去,回来就这么出事了。”杜月笙答得仔细。
“唐明跟着那帮人去了忽必烈的墓室,那帮人是盗墓贼?”想了想唐明的样子,锦华一下通了,她看着杜月笙又继续道:“现在的唐明变成了僵尸,对不对?”
杜月笙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清楚这些,那帮长沙来的都没有回来,只有阿明回来了,回来时他身上还有枪伤”
锦华想起了初见唐明时他坐在轮椅上,又问:“他腿上的伤也是在墓室受的?”
杜月笙摇摇头,但原因他没有说。
“渚家的事,那天你为什么拦着唐明?”
“毕竟渚家是道上的人,和青帮有商业往来,算是青帮下面护的人。唐明贸然出手的话,青帮里我也不一定能保下他。”
杜月笙的话锦华没有全信,杜月笙在上海滩摸爬滚打多年,黑白两道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样的人不是君子便是枭雄,很明显杜月笙是后一位,但,唐明现在变成了僵尸保不齐杜月笙真的跟她讲了实话。
想起惨死的唐丽,锦华看着杜月笙心里还是不忍唏嘘。
“我们走吧。”话说完,杜月笙喊小弟背住了锦华,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这片地方。
坐进车里,锦华闭目沉思,她盘算着先借杜月笙的手同徐某人等划清界限,至少在她羽翼未丰时她不希望徐某人的打扰,关于唐明,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始终感觉,他们会再次重逢,在未来的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