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柳妺儿口中缓缓流出了染黑的血水，赵铮捧着她的脸，数日前枯叶林中那面对的柳妺儿的死而无能为力的痛感再次充斥在内心。

“你说，我听着。”赵铮将柳妺儿拦进怀里，泪水混着柳妺儿的血流下。他讨厌死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点点虚弱下去，却无能为力。

柳妺儿用尽全身的力气，凑近赵铮的耳畔，说的断断续续，“我，我喜欢你，张大哥。”柳妺儿看着赵铮错愕的眼神，笑了，“听不懂吗？我说柳妺儿喜欢张三，非常”

柳妺儿话没说完，又一口鲜血吐出来。

赵铮紧紧握住柳妺儿的手，柳妺儿的话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处在这种生死关头，赵铮没心思细想，“我知道，我知道。”

赵铮尽量安慰柳妺儿，好让她去的无憾。犹豫了片刻，赵铮觉得自己和柳妺儿活不长了，有些事若一直瞒着她，有负她对自己的情谊，便抱歉的说道：“妺儿，有件事我一直在骗你，现在我们就要死了，我告诉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么？”

柳妺儿已经完全看不见赵铮的样子了，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她努力地摇头，“不会”

“我其实，不叫张三。”赵铮咽了一口泪，哽咽道，“我叫赵铮，铮铮铁骨的铮。来世若能再见，一定要问清楚我的名字。”

“管你叫什么，我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名字。”仿佛回光返照般，柳妺儿一口气说完了一句话，嘴角勾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伸手抚上赵铮的脸庞，触摸到那冰凉的泪花，柳妺儿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今生，我死在了你的怀里，来世我们一定不会陌生。”

少年从与千奎的回忆里走出来后，便一直默默看着赵铮和柳妺儿两人，森白修长的手紧紧握起，他盯着石室空荡冰冷的半空，声音颤抖着，大声喊道：“师父，弟子知道你已经来了，为何还不现身，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们了，难道你真的忍心亲眼看着他们死去么？”

少年喊过话之后，石室的空荡处有一个白色的影子缓缓现身，同少年一样，白衣白发。长发如雪，宽松的白袍之上绣着精致的波纹，针脚密致精巧，雍容华贵，波纹之上，是一只飞舞的白鹤图，白鹤头顶一点鲜红，是少年的师父，商七身上唯一的红色。

不同于少年的皮肤枯燥，商七面若冠玉，丰神俊朗，是个清冷的美男子。

“师父”少年惊喜的叫了一声，从前他日日怕师父会出现，今日师父一来，他反倒高兴起来，“师父，错都在弟子，求师父救救他们。”

少年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苍白的额头上，一片血迹。

商七的心，微微一颤。

商七悲悯的看着自己的徒弟，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当日，你与我争执，说你的天赋在于用毒，医术对你来只说是个附庸，今日，你可知错了？”

“弟子知错。”之前若是好好修习医术，也不至于对于千奎身上的毒束手无策。

“你还曾说，制毒不可留解药，否则便是给了敌人活命的机会，今日，你可知错了？”商七又问。

“弟子知错。”少年侧头看向依偎在一起的柳妺儿二人，后悔莫及，自己若是有解药，也不会害得他们如此。

商七重重叹了一口气，走到赵铮和柳妺儿身边，柳妺儿已经昏死，赵铮中毒不深，除了眼前一片模糊之外，意识还很清醒，商七和少年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

赵铮看到眼前有一个模糊的白影走来，便知道是少年口中的师父，恳求道：“还请仙人救救妺儿。”

商七伸手，修长的手掌落在柳妺儿额头，一阵白光闪过，柳妺儿眼底的阴影渐渐消失，脸色也恢复正常。

“让她睡一会儿，便能醒了。”商七道，又将赵铮身上的毒净化。

突然在赵铮身上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商七眉头微皱，“你见过栀子。”

不是疑问，是肯定。

赵铮想起前几天那个莫名其妙的红衣美人，疑惑道：“怎么，仙人认识栀子姑娘？”

商七点点头，“她都与你说什么了？”

赵铮想了想，说道；“没说什么，闲聊了几句。只是”

“只是什么？”

“栀子姑娘似乎，想在我身上，找到另外一个人的线索”赵铮如实回答。

商七冷笑，“原来连她都要淌这趟浑水。”

赵铮拧眉，“什么浑水？”

商七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下次你若再见到她，就说我商七让她回无境。”

仙人名字叫商七？

栀子姑娘也是仙人？

无境是何处？

赵铮一肚子疑惑。

商七话说的莫名其妙，更没有给赵铮多问的机会，便回头对跪在地上的少年说道：“带上那个女孩，跟我回去受罚。”

“是。”少年撑着虚弱的身体，抱起千奎，跟商七走出了山洞。

赵铮默默看他们走出去，把柳妺儿抱上了石床，给她盖上床上放的毛毡。

现在接近天亮，赵铮一晚没睡，趴在床边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这一觉，赵铮睡得特别沉。

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洞里，只点了火炬的山洞显得有些阴冷，柳妺儿急忙忙地把赵铮摇醒。

“张大哥，你快看，原来地府和那个山洞长得很像啊！”柳妺儿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赵铮看着柳妺儿，她身上除了原来的血迹，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既然她既然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赵铮便想着逗逗她，说道：“听说人在什么地方死去，所到达的地府就是什么样子的。”

“这么神奇么？我竟然没听说过。”柳妺儿突然拉住赵铮的手，笑了，“真好，我真怕死了后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面对柳妺儿的温柔，赵铮一时不适应，之前那个动不动便损他的柳妺儿才是最习惯的。

“我们出去看看吧。”赵铮提议道。

“好。”柳妺儿也想看看，传闻中的地府究竟是什么模样。

赵铮之前认真记了进来时的路，很快就带柳妺儿到了洞口处，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顿时觉得一阵暖意。

柳妺儿一见到阳光，大惊失色，连忙拉回了正要走出去的赵铮，不解地道：“你是傻了么，鬼是不能见阳光的。”

赵铮忍住没笑，地府怎么可能有阳光，但看柳妺儿这个样子，恐怕还没反应过来这一点。

“放心吧，我这么厉害，何惧小小的阳光？”

赵铮反拉住柳妺儿，连拖带拽把她拉到了洞口外。柳妺连忙抬起袖子遮光，却发现阳光照在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禁疑惑，“难道鬼也可以见阳光的么？”

“傻瓜！”赵铮不禁有些宠溺地说道，“你还没反应过来么？我们没死。”

“没死？”柳妺儿惊讶地重复这个词，再看这阳光，这葱郁的风景，一切都那么真实。但她还是有些不信，没死这个词对她来说太奢侈了，她一时不能从震惊中缓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啊？”柳妺儿满脸疑惑。

“我们先回客栈吧，我们便走边讲。”

昨晚赵铮追来时，是不顾一切的加速，折腾了一晚，没多少力气在再施展轻功回去了，便和柳妺儿一起走了回去。进城之后两人在一家成衣店换了衣服，原来的都染了血迹，回去若被客栈掌柜的看到，那多事的老头恐怕要担心了。

赵铮从来爱穿白衣，便选了一件和之前款式差不多的白袍，正好店中的绣娘无事，赵铮便让绣娘在襟口处绣了一个“三”。

柳妺儿选了一套素色对襟罗裙，款式和颜色都和赵铮那件很搭，柳妺儿冲赵铮得意地笑笑，她是故意的。

付钱时，成衣店老板十分慷慨地说道：“客官，我给您打六折。”

“我没要求打折啊？”赵铮一脸疑惑。

老板凑近赵铮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这两套衣服，包括款式、花纹、颜色，都是内人设计的，就是夫妻二人一起穿的。我故意将它们分开放，为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看出啦。既然二位选中了这两件，便说明有缘分，我只收成本费就好了。”

赵铮刚要解释他和柳妺儿不是夫妻，又突然想到，既然能少花钱，那他还解释什么？

便高高兴兴地付了钱，和柳妺儿一起走出去。

柳妺儿灵力加身，即便成衣店老板声音再小，她也能听清说了什么，最让她高兴的是老板说他们是夫妻时，赵铮没有反驳，这说明赵铮还是对自己有意的。

回到客栈时，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

店小二一见赵铮二人从门口走进来，又惊又喜，连忙迎上去，问道：“客官，你们这是去哪了啊？掌柜的担心二位的安危，一大早就去了客官的房间敲门，结果发现二位都不在，还以为晚上你们再不回来，掌柜的就要去报官了。”

赵铮与柳妺儿对视一眼，说道：“掌柜的真是有心了，我们早上起来去城门看日出了，那时候还早，你们都没醒呢。”

“二位没事就好。”店小二憨憨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