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打算，过两天便走的。”柳妺儿轻轻道，转头看了眼赵铮，眼神凄迷，仿佛是在乞求，希望赵铮不再拦她。

赵铮却转过头，对林笙歌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可否说实话？”

林笙歌犹豫了片刻，心中猜测赵铮会问什么，但她除了暗害柳妺儿之外，其他事都问心无愧，不怕他问，最终点头，“笙儿会如实回答。”

“你与幼时那个乖巧可爱的笙儿妹妹，是否为同一人？”赵铮直直盯着林笙歌，想从她的反应中看出端倪。

但林笙歌只是略微惊讶，惊讶于赵铮问了一个她未曾料到的问题，她如实回答：“是。”

还未等赵铮再次开口，林笙歌继续道：“三哥哥可曾记得，你三岁之时，在村外小河边救过一只受伤的小灰兔，那便是我。我与哥哥赌气离家出走，遇到意外受了伤，口渴难耐，便在溪边喝了水，却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三哥哥你便将我带回了家中，好生照顾。笙歌伤好之后，怕哥哥担心，便不声不响离开了。”

这件事赵铮的确有些印象，当时他本打算一直养着那只灰兔，却不曾想灰兔再未回来过，赵铮抱怨了几天，后来林笙歌一家搬来隔壁住，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久而久之，他便没再想过那只不辞而别的兔子。八壹中文網

想到这里，赵铮猛然觉悟，他惊讶地问道：“你走了之后，便化作人身搬来了这里？”

“嗯。”林笙歌羞涩垂眸，“笙儿想三哥哥想的紧，便求爹爹和娘亲带我和哥哥以人的身份住在三哥哥家的隔壁。”

林笙歌已将事情缘由全部交代清楚，柳妺儿也没有被伤到，赵铮不好再与她为难，正想说此事便作罢了。不料话还未出口，林笙歌突然瘫在地上，方才她整个身体被执花剑贯穿刺入，虽说赵母没有灵力，但毕竟执花是灵剑，林笙歌即便是非人的灰兔精，撑了这么久，也是消受不了。

赵铮过去扶住她，林笙歌浑身无力，倒在赵铮怀里。赵铮这才发现林笙歌的伤口并没有多少血流出来。赵铮愣愣地瞧着她；“笙儿妹妹，你可还撑得住？”

林笙歌努力咧出一个笑容，“笙儿已学会了凝血术，这次绝不会失血过多了。但是，三哥哥，笙儿好疼！”

林笙歌秀眉皱着，“大概，笙儿是要死了罢？”

赵母无声地站在一旁，心中后悔，却无能为力。她看见执花剑剑柄上的镂花时便下意识认为眼前的林笙歌并非之前的林笙歌，再加上她能利用执花剑还诱使自己发现柳妺儿身份，赵母更加认为她的出现会对赵铮不利，便不多想，果断下了手。

不想林笙歌暗害柳妺儿仅仅因为嫉妒，而绝不会对赵铮不利，赵母欲上前道歉，却发现此刻自己说什么都无用，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林笙歌大概是，命不久矣！

柳妺儿犹豫了片刻，蹲在林笙歌身前，对赵铮道：“三哥，让我来试试罢？”

赵铮知道柳妺儿身怀术法，灵力倒也不算低，便同意了。又低头对林笙歌道：“别怕，我们会想办法救你。”

林笙歌笑了，瞬间觉得能得到赵铮对她的担心，即便是立刻丧命，也是值得。

赵铮不知林笙歌心中想些什么，当他得知眼前的林笙歌确实是儿时总怯懦地喊他一声三哥哥便羞的说不出话的小丫头，便满是心疼。

“一定要救她！”赵铮带着祈求的语气。

柳妺儿深呼一口气，盘腿坐在林笙歌身前，“我尽力。”

赵铮伸手握住了柳妺儿的手，鼓励道：“我信你。”

柳妺儿不再多言，她所掌握的疗伤术法只有一个，效果差强人意，且及其耗费灵力，当初她在破庙未陆务观疗伤，一夜时间都没有多大效果，大多是她的灵力输入到陆务观体内，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生气，而已。

但如今柳妺儿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尽量一试。

手印打出，柳妺儿伸抵住林笙歌的手掌，灵力便随着掌心贯入林笙歌体内。

赵母认出了这是巫族最基本的一个疗伤术法，效果是最差的，好奇柳妺儿为何会使用最低级的术法，若说是不想救林笙歌，赵母不信，毕竟赵铮识人的眼光极其毒辣，倘若柳妺儿心术不正，赵铮不会如此固执地说要娶她为妻。

灵力输入了大半，林笙歌脸色不仅没有起色，反而愈发苍白。柳妺儿心中焦急不已，脸色也愈来愈差。赵母这才看出柳妺儿根本是不会其他厉害些的术法，心中好奇拥有执花剑的人在巫族地位定然不低，怎么指挥这一些低级的术法？

来不及多问，赵母阻止住柳妺儿疯狂的在林笙歌身上浪费灵力，“妺儿，收手罢，再这样下去，笙儿的伤没好，你又倒下了。”

“可是……”柳妺儿刚想说什么，赵铮却是先发问了，“娘，你可是有办法医好笙儿妹妹？”

赵母点点头，“但是需要妺儿帮忙。”她知道如何做，却没有灵力来支撑，只能靠柳妺儿那点微薄的灵力。

“好，伯母，您告诉我怎么做？”柳妺儿毫不犹豫地问道。

赵母今生的体制不适合修炼，但她知道巫族术法如何施展，不过临时教给柳妺儿怕是不可能了。只得道：“你将体内灵力转移到我身上来。”

“什么？”柳妺儿大吃一惊，转移灵力并不像给对方输入灵力，后者输入的灵力会在体内融入骨骼静脉，滋养身体，前者却是实实在在的转移，转过去的灵力会化为对方所有。

赵铮见柳妺儿面有惊诧，便知道这种做法可能有一定风险，刚想问是否还有其他方法，柳妺儿便抢在她前面说了一声“好”。

转移灵力的确很危险，若是对方不怀好意，柳妺儿便有生命危险，但赵母不会害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赵铮还要说，或许有其他办法也未可知，柳妺儿已结了手印，开始转移自己的灵力向赵母体内。

半柱香后，柳妺儿终于将自己剩余的灵力全部交给了赵母，赵铮眼疾手快扶住柳妺儿，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可有大碍？”

柳妺儿摇摇头，“累了些，容我睡一会儿。”

说着柳妺儿便要闭上眼睛，赵铮急忙大喊道：“不许睡！”

在柳妺儿要闭眼的那一瞬间，赵铮内心生出一种恐惧，他想起了前两次柳妺儿遇险，也是像这样闭上眼睛，仿佛再也醒不过来。

“好。”柳妺儿张合着干燥的双唇，“我不睡。”

拥有了灵力的赵母，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原本有些佝偻身体挺得颇直，仿佛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赵铮看着自己的母亲愣了片刻，记起幼时母亲曾说原本她也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江湖儿女，后来爱上皇家中人，发生了一些变故，被迫进宫。

想必是皇宫众多规矩的束缚，赵母原本桀骜的本性被一点点消磨殆尽，成了规规矩矩的普通妇人。

想到这里，赵铮才算真正了解皇宫的可怕之处，赵母不愿他再涉足皇家之事，想必有这部分原因。而皇宫的可怕，岂仅仅在这方面，赵铮不知道，但他却能想想他的厉害。

站在高处之人，注定孤独无依。

灵力虽少，救林笙歌脱离危险却是足矣。赵母按照记忆，施展出前世学过的术法，一招一式，每一个动作都精妙不已。原本强撑着不睡的柳妺儿看到后，便真真正正的不想睡了，眼睛紧紧盯着赵母，生怕错过丁点儿细节。

赵铮见邪尧和商七他们施展过灵力，这些生来便是神的人不需要使用花里胡哨的动作来做铺垫，所以只知道他们的术法厉害，却并不能看出有多精妙，但凡人修炼、施展灵力必须要靠一些必要的动作或咒语来完成的，动作越精妙，咒语越深奥，术法越厉害。

赵铮原本不懂这些，这是回来路上柳妺儿无聊时讲来打发时间的。

赵铮见母亲坐在林笙歌面前，眼神清明，背影挺直，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不是一位半百的老人，仿佛看到了母亲年轻时闯荡江湖的身姿。

赵铮静静看着林笙歌苍白的脸恢复红润，除了身上的剑伤还在，神色颇为疲倦之外，应该已无大碍了。

赵母收了手，身形晃了一下，勉强站稳。

林笙歌缓缓睁开眼睛，对赵母道：“笙儿谢谢伯母。”

赵母却苦笑道：“本来就是我伤的你，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这句话，赵母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了地上。

赵母醒过来的时候，柳妺儿在她床前守着，神色疲惫，眼皮沉重，像是好久没睡了。

“伯母，你醒了？”柳妺儿将她从床上扶起，在她背后垫了枕头，好让她舒服的靠着。

“三儿呢？”赵母瞧了一圈，没见着赵铮的身影。

柳妺儿道：“笙儿虽没有性命危险，但伤口颇为严重，志满哥回来后便带她回山里来家疗伤去了，三哥去送了，还未回来。”

柳妺儿朝窗外看了日头，又道：“估计天黑之前能赶回来罢！”

赵母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妺儿，你与我讲讲巫族的现状罢？”

闻言，柳妺儿一怔，想起之前赵母见到执花剑时的激动，想起将剑架在脖子上趁林笙歌跑出去后她与自己说笙儿有问题，要她与她做场戏，想起她一剑刺向林笙歌是的干净利落，想起那精妙绝伦的术法。普通老人，即便是做过皇妃也不至于有如此眼力、胆魄和能力，这一切足以说明，赵母是巫族人。

至于为何姓张，或许是隐姓埋名，或许是柳妺儿猜不到的原因。

想及此，柳妺儿低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巫族，大不如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