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筹备了大半个月,喜服在前一天晚上终于赶制成功。原本赵铮打算随便做两套喜服便可,若是质量上乘的,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去负担。
陆务观却坚持一切都必须尽善尽美,便自己掏了腰包,请了有名的织工、绣工和裁缝赶出了两套喜服。
陆家庄是天下首富,自然不吝啬花钱。赵铮有意拒绝,却被柳妺儿拦住。赵铮知道若是和陆务观客气,那他们的兄弟情意大概要止步于此了,便听了柳妺儿的建议,婚事的一切花销都有陆务观负责。
柳妺儿没有家人,不需要八抬大轿去抬,但为了婚前避嫌,柳妺儿搬去了隔壁林家的院里。当晚,柳妺儿穿上了大红的嫁衣,陆务观现在他身后淡淡笑着。
“很美。”他轻声道。
柳妺儿道:“务观谢谢你。”
陆务观道:“何必言谢,我能为你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今晚过后,你便是他人的妻了。”
言辞之中,掩不住的落寞,柳妺儿不知说些什么。
葛青从房外进来,见到柳妺儿的装扮,大大惊讶夸赞了一番,便叫陆务观去休息,明日可能会忙上一天。
二人正要离开,院外又进来二人。一男一女,男子虽是一身粗布衣衫,却温文尔雅,颇有风范。女子模样娇弱,美目微垂,举手投足间露出一丝羞怯。
正是林家兄妹,如期来参加赵铮的婚礼。
葛青傻傻盯着林笙歌移不开眼睛,林笙歌瞧瞧躲在林志满身后,脸颊泛了红晕,像是被葛青看的有些害羞。
柳妺儿迎上来,毫不忌讳林笙歌曾想过要她性命,亲切地握着她的手,道:“我还以为,笙儿妹妹不肯来了!”
林笙歌小心翼翼打量了柳妺儿一番,轻声道:“妺儿姐姐,好生美丽。”
葛青低声在陆务观耳边道:“这个人便是三哥所说的林家兄妹罢?”
陆务观点点头,“妺儿唤她笙儿妹妹,想必就是他们了。”
倒是林志满先和他们打了招呼,知道二人是江湖人士,便依江湖之礼,抱拳道:“想必二位便是三兄弟的朋友罢,从前听三兄弟提起过二位,久仰了。”
葛青大大咧咧道:“不久仰,不久仰!那个我叫葛青,叫我葛青就好。”
林笙歌掩嘴一笑,偷偷对柳妺儿说道:“这个人好生有趣。”
陆务观回礼道:“在下陆务观。”
第二天的喜宴摆满了赵铮和林笙歌两家的院子,村里的人都被请来了,一片热闹景象。
赵铮将柳妺儿从隔壁抱回了家,在众人的簇拥下拜了天地,然后送入洞房。
喜宴到深夜才结束,林笙歌静悄悄的离开,一个人走到小溪边,坐在地上发呆。
说了放手,看见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心中自然是难过。
不多时,林志满竟也走了出来,夜色之下,他的身影似乎更落寞。
静静拍着林笙歌的后背,林志满轻生安慰道:“明天便随我回山里罢,时间久了,便能忘了。”
林笙歌仰头看他,突然问道:“哥哥也是这么想的么,一直藏在山里,慢慢忘了沐娆姐姐?”
“不然呢?”林志满目光望向远处的黑暗,声音平静的有些吓人,“喜欢一个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有什么资格念念不忘?”
林笙歌心里一震,默默点头,“笙儿懂了。”
从来只穿白衣的赵铮套上喜服,显得更加俊郎,他望着坐在床边的柳妺儿,心里一阵激动。仿佛预谋百年的计谋终于成功,他迫不及待地掀开她的盖头,眼神迷离的瞧着那张精致的脸庞。
白日里赵铮喝了许多酒,虽是不醉,脸上也泛起了红光。
柳妺儿满目羞涩的望着他,低声唤了一声;“夫君。”
赵铮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他扶住床帮,连忙道:“妺儿还是叫我三哥罢,听着顺口。”
柳妺儿嗤嗤一笑,“好,三哥。”
今夜的时光似乎很短,赵铮一睁眼天便亮了,她让柳妺儿继续歇着,自己去招呼一下林家兄妹,昨日他二人说,今晨便回去。
柳妺儿却也挣扎着起来,朋友离开,她岂有不送的道理。
不料赵铮到隔壁的时候,只有陆务观在院中站着,见赵铮与柳妺儿来,他说道:“天没亮时林兄和林姑娘便已离开了,林姑娘让张兄弟你不介怀。”
赵铮点点头,或许时间一长,林笙歌便什么都放下了。
柳妺儿道:“葛青还没起么?”
赵铮惊讶道:“莫不是在茅房?”
陆务观低笑一声,“他拉肚子。”
赵铮无语,葛青来了半个多月,拉了半个月的肚子。
待葛青出来以后,陆务观便告知了赵铮他们要离开的消息,柳妺儿愣住了,没曾想到陆务观这么快便要走。
赵铮没有阻拦,与柳妺儿一起将陆务观和葛青送到长车镇外。
想起葛青来找他的目的,虽然早先赵铮拒绝过,分别之际缓和说道:“葛青,你回去之后告诉武林盟主,我无心江湖名利之事,只能辜负他的好意了。但是若是他日巫族有做威胁武林之事,我赵铮愿意尽绵薄之力。”
“好的三哥,我记下了。”葛青说道。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赵铮的视野里,赵铮才带着柳妺儿离开。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婚事,没能带着柳妺儿在街上好好看看,借此次机会,赵铮打算挑些有用的东西买回家去。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接近午时才回去。
回到家中没能见到赵母的身影,赵铮喊了几声仍得不到回答。他与柳妺儿对视一眼,心中生起了一阵不安。
“张三哥,张三嫂!”外面跑来了一个半大的孩子,一见到赵铮和柳妺儿便拉着他们往外跑,“你们终于回来了,快去村头的王大夫家,伯母昏倒了!”
赵铮听到母亲出了事,抛下这个报信的孩子便迅速赶了过去,柳妺儿连忙跟上。
到了王大夫家里,赵铮便见到躺在床上的母亲,她紧闭双眼,脸色苍白。赵铮心中仿佛被什么揪住,他慌忙抓住赵母的手腕,把脉的手颤抖着。
王大夫走上前,安慰道:“你莫要太担心,张大娘这几日为你操劳婚事累到了,这才昏迷过去,休息一会儿便能醒来。我给她开副药,好生照料她几日便无大碍了。”
柳妺儿接过药方,付了钱,连连道谢。
赵铮将母亲拦腰抱起回了家中,柳妺儿拿着药方去了镇上拿药。
赵母醒来的时候赵铮正眼也不眨地守在她床边。
见母亲醒了,赵铮松了一口气,扶着她坐起。赵母问道:“妺儿呢?”
赵铮道:“娘你先歇着,妺儿抓药回来,正在煎药。”
赵母却摇头,长叹一口气,“我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娘,你怎么乱说!”赵铮反驳道,“王大夫说你休息几日便无碍了。”
“三儿。”赵母拉住赵铮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的身体如何我知道,娘从小就不瞒你什么,有件事也不打算瞒你。”
赵铮愣住,一言不发的看着赵母。自小到大,母亲一出现这种表情和语气时,便会告诉他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清楚母亲将要说的事情是好是坏,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赵母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你心里大概也在猜测我的身份罢?不错,我的确是巫族人。”
赵铮瞳孔一缩,又听得赵母继续道:“但我又不算是巫族人。”
“为何?”赵铮问出声。
赵母道:“因为我只是留着前世的记忆,今生却是个普通人罢了。前世的我,叫做拾风,是巫族族长柳七手下的三大护法之首。”
赵铮倒吸了一口气,他之前猜了很多种身份,不曾想是母亲的前世与巫族有关系。忽然觉得拾风这个名字十分熟悉,赵铮记得柳妺儿提过巫族的三大灵剑,柳媚儿手中那把,正是叫做拾风,原来是百年前,母亲的佩剑。
赵母等着赵铮消化这个消息,半天没有说话。许久,赵铮才开口道:“若我去巫族给妺儿报仇,母亲你可会阻拦?”
赵母道:“如今的巫族早已不是从前的巫族了,我对它,也不会有感情,哪日你有了对抗巫族的能力,尽管去就好。”顿了顿。赵母又道,“三儿,答应我几件事罢?”
“一,不可辜负妺儿;二,不可暴露你皇子的身份;三,不可再去花山找月婆婆。”赵母抬眼看着赵铮,语气固执,“或许你不懂第三件事,但你要记得,我是为你好,花山,万万不可再去!”
如赵母所说,赵铮的确不理解母亲为何一直强调不能再见月婆婆,但此时赵母身体不好,为了让她安心,赵铮只能应承下来,说道:“娘,你放心便可,儿子答应你。”
赵母继续叹气,“我现在的身体不适合修炼,前几次强行施展术法,已经不堪重负了,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赵母没说的是四个月前为偷看掩月的往事而施展出的水镜之术才是真正掏空她性命的原因,那是用寿命施展的术法,那次之后,赵母的身体变一天不如一天,只是她硬撑着不肯表现出来,怕赵铮担心罢了。
柳妺儿煎好了药,端着药碗进来,赵母不再多言,接过柳妺儿递来的药,一饮而尽。
柳妺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蜜饯,塞进赵母嘴里,笑道:“药苦,娘吃块蜜饯。”
赵母笑了,口中甜意溢出嘴角,笑意盈盈的握住柳妺儿手,“妺儿,何事给娘生个孙子?”
柳妺儿一听,红了脸颊,下意识看向赵铮。赵铮似乎也经不起这个玩笑,脸颊微红,但想到母亲的身体,他又抬起头来,说道:“娘若是要抱孙子,明天儿子就给你生出一个来。”
柳妺儿掩嘴一笑,脸上的红晕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