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厅里已经暗淡了下来,侍女给众人点上了蜡烛后,再次离开,没有酒食招待,不少人因为难以忍饥挨饿,加上口干舌燥,不得不告辞离去,留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人。
林正正在参悟天演论,对于外界根本没有感知,连时光流逝都不曾察觉,直到沈凌按捺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从冥思中惊醒。
“抱歉了,林兄,你还要继续待下去吗?我和刘兄打算离开,这李修云老前辈故意避而不见我们,实在无奈,只有下次再来拜会。”
因为刘跃不能彻夜不归,所以沈凌不得不陪他回去,两人向林正告辞。
林正沉迷于天演论的专研中,已经忘记了身体的感觉,只觉得十分亢奋,似乎发现了新世界一般,有不少问题想要向李修云请教,如何会轻易回去。
“那真是可惜了,我还要继续留下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想李修云先生早晚会出来的。”
刘跃向他歉意一笑,拉着沈凌离开,临走之前,沈凌向他眨了眨眼睛,丢出了一个酒葫芦,林正感激一笑,摇了摇,他发现里面还有半葫芦的酒水。
稍稍解了解渴,林正盘腿而坐,继续进入冥想状态,感悟天地元气的流动,参悟天演论第一卷妙钥篇。
所谓妙钥,内则心性含阳,阴和遍体,而立主宰,外则深入百骸,身活如绵,灵动捷速,这是开启天演之变的第一步,人体宛如一个宇宙,内部演绎无穷变化,若是掌握此间规律,便能脱胎换骨,化作天人,妙匙境正是打开其中奥秘的钥匙。
修炼妙匙境,可开周身三万六千毛孔,通天地之气。功夫至此,周身气候,节之运行,与天地无违,久则孔孔生胎,则精气神三宝始称坚实,无六淫之邪祟,可谓疾魔退矣。
“精神凝结一团气,动静之为贵自然。随所往来无阻滞,任从指点合先天。”
越是修炼天演论,林正越是惊讶它的奇妙,其中诸多字文词句,蕴含了天地大道的哲理,道家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儒家的格物践行之法皆在其中。
不知道是何缘故,林正发现,自己体内的浩然气和道家元气都对天演论有感应,毫无排斥之意。
他暗暗猜想,天演论并非儒家功法,却可以驱役浩然气,想必道家元气亦可,若是可以驱役百家之力,这功法当真是不世绝学了。
修炼了一阵,林正发现自己体内的浩然气有了不少增长,修炼速度是以往的数倍,但是大厅内的天地灵气实在太过稀薄了,远远不如莫牙树屋的聚灵法阵,他决定出去,沐浴月华,修炼的速度要快上几分。
与白天相比,夜晚的庭院显得更加空寂,无人来往,他顺着鹅卵石小径,走到了院中的亭台里,仰头望天,月朗星稀,淡淡的月辉笼罩全身,叫人一阵畅快,按照的呼吸法,他感觉自己的毛孔都舒张了不少。
“小兄弟,要不要陪我喝上两杯,对月独酌,怎堪寂寥。”
在林正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鹤发童颜的白衣长袍老者,手中拿着四个玉瓷瓶,腰间绑着一根紫绶青玉缎带,一头白发无风自舞,一双深邃的眸子似夜辰深不见底,略显消瘦的身子,仿佛与天地相融,有一种孤世清高之感。
警觉的回头,林正有些不敢相信,迟疑了片刻,抱拳问道:“敢问是李修云老前辈吗?”
“挺聪明的嘛,你就是解开了墨家连环锁的小子吧。”
递给林正一瓶酒,李修云利落的坐在石凳上,扒开瓶口的塞子,畅然饮酒。
“正是晚辈,对了,这是连环锁里的钥匙,守门的先生让我交给你,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出来见我一面。”
林正开门见山道,恭敬的把那精致的钥匙交给李修云。
“卖弄小聪明,不过老夫确实欠了你一份人情,你可知道这机关锁是何人所做。”
不快的教训一句,李修云沉声问道。
“还请前辈明示。”
“连环锁是墨家有名的偃师孟良玉所做,这乃是我和墨家钜子的一个赌约,他差人送来让我解开,我绞尽脑汁也无法奈何它半分,所以才放在门外,碰碰运气,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能够解开,你小子有些本事呀。”
李修云赞赏道,盯了林正两眼,似乎要把他的模样记下来。
“前辈过奖了。”
林正低头忍住笑,感觉自己真是福星高照,莫名其妙居然让李修云欠了自己一份人情。
“说吧,需要我替你做些什么,我平生最烦欠人人情。”
“不敢,在下已经从前辈的展室里窥得了天演论,如何还敢再有所求。”
拱拱手,林正谦逊道,关于天演论,他还有不少问题想要向李修云请教。
只听“咔擦”一声,李修云手里的酒瓶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惊讶的站起来,嘴巴半天合不拢,吃惊道:“你,你你,你居然参透了天演论,至少要有儒师之境,才有可能从中看出门道,没有一年半载的苦心专研,如何可能从乱象中找出全文。”
摔碎的酒瓶碎片四处飞溅,醇香的酒水留了一地,那醇正的酒香告诉林正,这绝非一般的佳酿,暗道可惜。
见李修云不信,林正当即念出了《天演论》的开篇总序,叫李修云瞠目结舌,差点咬了舌头,后者用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叹气道:“这年头的年轻人正是一个比一个变态,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前辈过誉了,在下不过是侥幸罢了,但对于这天演论,晚辈有不少疑问,这天演论似乎并非天下九流十家之中任何一派的功法吧,它究竟是何缘故。”
林正一脸好奇的问道。
见状,李修云没有隐瞒,直言道:“既然窥得了这天演论,自是你的福分,天演论总有七卷,据说这并非是人世的功法,乃是百年前天上坠下的七块陨石,七卷天演论就刻在这七块陨石之上,神奇无比,有人揣测是天人功法。”
“可惜目前知道下落的只有三块陨石,一块落在了岐山,位于汉室龙脉之上,险些截断了龙脉,一块掉落在天道教的天山天池中,至今无人寻到,还有一块落在了北地藩王秦厉王刘桀手中,现已经运往京城皇城内,放在百宝阁中。”
“这天演论固然神奇,但也颇为复杂,如果没有全篇,单篇独存,只不过是地级丙等的功法,而且难以精通,不如其他功法健全,难以大成。”
听完,林正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想不到这天演论还有如此复杂的历史,怪不得如此神奇,原来是天外之物,自然不比寻常。
李修云看着林正,认真道:“习得天演论是你的福分,与我关系不大,这机关锁的人情,我还是要还的,你说吧。”
“不不,前辈言重了,晚辈实在无所求,习得天演论已经是大福分了。”
林正心头暗爽,如此的大儒居然欠自己一份人情,还拼命要还,不过林正自然不能随便就叫他还了,以后有用的时候,再叫他连本带利的还给自己。
当林正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时。
李修云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木盒,他把木盒递了过去,又把机关锁里的钥匙还给林正道:“我说过了,向来不欠人人情,今天算你运气好,这木盒和钥匙就给你了,这是墨家钜子的赌注,若非你解开机关锁,我就输了,我不输赌注已经是赚到,他的赌注应当你得。”
听闻墨家钜子二字,林正一惊,咽了口唾沫,既然是一家领袖的赌注想必也不会是寻常物件,他赶紧把木盒和钥匙拿在手中,嘿嘿笑道:“既然前辈如此执着,晚辈再不识趣,只会叫您生气,那我就手下了。”
“耍滑头。”
李修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
“你天赋倒是不错,让我来考究考究你的儒学,不要太注重耍小聪明而忘了圣人训诫。”
林正抱着木盒一呆,不解道:“前辈,既然如此,你何不去大厅讲学,哪里还有不少儒生在等你呢。”
“哼,他们,让他们再等等吧,想当年我求学名家大师,求诡辩之道,在雪地里苦等三日,才求得一次见面的机会,求学之道,哪有这般容易,若非你解开了机关锁,我自是懒得出来。”
李修云抱着酒瓶,倨傲道,他向来这般清高孤傲,连当朝的高宗文帝三次屈尊,亲自登门拜访他,请他登朝为官,他都不愿意,做人敢做到这般程度,在这京都,也没有几人了。
林正自然不敢招惹他,谦卑的向他请教学问,两人长夜畅谈,直到天明时分,李修云才离开,留下林正一人离开。
听了一席儒家经卷,他只感觉脑袋胀痛,一时间难以消化,林正转而拿出手里的木盒把玩,好奇里面装着什么物件,钥匙打开之后,他瞬间郁闷,感觉自己似乎上当了。
里面居然是一只精巧的机关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