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敢送魂入轮回，你胆子倒是也不小。”

亭子内，一名女子一身青衣，长裙落地，流彩暗花云锦，腰间挂着古铜的铃铛，丝绸罩衣，隐隐露出白皙的肩头，任是谁都无法想象到，这人便是传闻之中的孟婆。

“小子，见过孟婆。”莫小白躬身施礼道。

“开八卦，武侯一族？”孟婆指尖缓缓伸出秀袍，勾起了莫小白的下巴，嘴角牵起的笑容，似是带着嘲讽。

“是”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精美得若人工精心雕琢而成的完美五官，柳眉翘鼻，嫣红的樱桃小嘴，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重。。

“你去把无常那两个混小子喊来。”孟婆手中轻轻一挥，指甲划过莫小白的肌肤，没有任何感觉，一道浅浅的血口便是出现。

“多谢！”

奈何桥一个将阴阳彻底隔离的分界，别说是凡人了，就算是大罗金仙，入了奈何桥便是再也回头无望。

“说说吧！”孟婆躺在摇椅上，双腿搭在一起，双腿的风光若隐若现，便是这般摇曳的场景，却是被她手中的一个大碗酒拉回到了现实。

“咕噜。”一大碗酒，便是被孟婆一饮而尽，舒畅的“啊”了一声，又道：“武侯一族少有走动地府，你这亲自把人送下来，是为了什么？”

莫小白眉宇紧锁，看着吴一，黯淡的眼帘，轻声说道：“还债。”

“哼。”孟婆轻哼了一声，手中一摊，一本蓝色的簿子便是出现在手中，簿子上赫然写着“生死”二字，慵懒的翻了几页，时不时点了点头，这才坐了起来，眼神撇了一眼莫小白，道“武侯一族自命不凡，与天地斗，与苍生斗，你们那改命格之法，要救一个魂魄，何其简单，何须地府轮回！”

“是想把欠下的，用我这孟婆汤一笔勾销吗？”手中簿子一丢，又是慵懒的躺了去下，闭着双眼，悠闲的打了一个哈欠：“若你只是想如此，那就把魂留下，你该去哪里，便去哪里！”

“前辈，无论是转世，还是重生，我欠下的始终还不清。”莫小白鼻息有些沉重，带着苦笑道：“与其反复不停欠下的债，倒不如将她送到一个远离我的地方，这世界还能有爱她的人，这世界的温暖还是能照到她的身上！”

沉寂片刻，莫小白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望她从此以后，高兴时，天便晴朗，她伤心时，天便阴郁”

“好了！”孟婆睁开了眼睛，眼中暗藏婆娑，瞄了一眼不断在风中翻页的生死簿，道：“你爱她吗？”

莫小白一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按常理来说，他应该爱的，纵使吴一为他做了那么多，即便谈不上爱，也应该有着些许的感情。

只是此刻话语堵住了嘴，爱与不爱，这一刻，莫小白也分不太清了，或许是因为上一世的因由，让他散失了对爱情应有的幻想。

也或许，他本就不爱，只不过对这吴一有着些许亏欠。

“诶。”孟婆口中轻声叹了一口气，手中轻轻捏了捏，一道金色的八卦忽然出现，在指尖摆动下，不断转动着。

“武侯八卦？”莫小白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这八卦在天地间，唯独武侯一族方才能学到，可在这眼前，孟婆的手中，八卦竟然出现了，按捺着震惊的表情，口中问道：“前辈，也是武侯一族的传人？”

“怎么，会这一手八卦，便是你们那污秽之地的人吗？”孟婆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阴沉了，眉头微皱，眼睛深处不时跳出一股怒气，轻晃的铜铃，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看着孟婆不停的转动指尖的八卦，那熟悉的感觉，分明就是武侯九幽录。

“好了，确有一个不错的命格，富贵一生，百病皆无，把魂留下，你可以走了！”

“不”吴一嘴中吐出一个字，双眼依旧呆滞，如同一个失明的人，紧紧抓着莫小白的手。

“前辈，我不能再送她一程吗？”

“送？呵呵，你要不陪她一起入轮回吧！我倒是能为你们二人牵牵线。”孟婆再次将生死簿丢到一旁，口中道：“你想还清欠下的，便是现在决绝一些，莫要让她轮回时，心中再生牵挂。”

“好。”莫小白咬着牙说道，颤抖的手拖了出来，看着吴一嘴中不断吐出“不”字，却是任他如何也忍不住，仿佛是被重锤猛击，眼中压抑不住的泪水，踌躇半响之后，便是再次紧紧抱住了吴一。

“够了。”孟婆站起了身子，手中一挥，怀抱之中的吴一便是猛然消失，口中道：“走吧！你这般，让她在轮回之中挣扎，一不小心转头入忘川河之中，便是徒添愧疚。”

“人这一生，用五世轮回擦肩而过，用十世轮回去换得相识，用百世煎熬去择人终老。”孟婆看着莫小白越走越远的背影，脸上风轻云淡，嘴中却是沉重的吐出了一口气，自顾自的说着，不断“咯吱咯吱”响的摇椅，伴随着轻响的铜铃：“我们都不舍，可那又能怎么样？我们都逃不过命。”

“哎哟。”一生哀叹在孟婆的身后响起，黑无常拾起地上的生死簿，有些心痛的道：“九姐姐，你又偷我生死簿。”

“这怎么能叫偷？”孟婆闭着眼笑着说道：“你们两个混小子，只记得谈情说爱，辛亏现在人都开明了，否则你的鬼脸哪里放”

手臂轻轻抬起，一道白光乍现，吴一再次出现，那双原本呆滞的双眼，此刻竟然是冒出了伤感的神情，直直的望着莫小白离去的方向。

“这小妮子送她去轮回吧！”

“不用给阎王定命格吗？”

“不用了，我给她定好了。”孟婆打了一个哈欠，吧唧着嘴，有些困倦的在摇椅上翻了一身，在人所不见得角落，一道泪水，缓缓落了下来。

“九姐姐，她不能去轮回！”黑无常看着吴一手中飘落的花瓣，又是说道：“按规矩，她要入忘川河！”

“什么？”孟婆猛然起身，皱着眉头，那一枚花瓣映入眼帘，上面泪痕还是隐隐可见，带着些许怒气，望着吴一的眼睛：“你竟然拔了彼岸花的花瓣！”

“九姐姐，这怎么办？”

“她既是执迷不忘，那就让她去忘川河吧！红莲业火之下，是生是死，都是她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