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霜,此刻福寿居西次间内已是一团遭乱。
各房太太得了消息,都来探视。
吴氏立在门口,悄悄对6淑怡道:“屋里没站脚的地,你先别进去了。”
6淑怡点了点头,伸着脖子往里看去。
三太太裴氏正搂着6淑青哭泣不止,一边唤着:“我的青儿啊,你可把娘吓死了。”大太太坐在塌边上给6淑青灌汤药,温声安慰道:“吃了药睡上一觉便好了。”
6淑青眼泪乱滚,满脸都是赤红色的小疹子,连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细缝,她哭道:“娘,我浑身都痒痒……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一言未了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是要断气一般。吓得裴氏白了脸色,忙搂着6淑青道:“乖孩子,你先别说话,娘知道你难受,你且忍一忍,千万别用手挠。”
6老太太坐在一侧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玫瑰椅上,脸色沉,手里的檀木念珠拨的啪啪作响,沉声问道:“今儿席面上可有山药?”
6昭萍伺候在测,小声道:“有一道银耳雪梨山药羹,不知道六丫头是不是吃了。”
6淑青一行哭着,哑着嗓子道:“打小娘就不让我吃山药,性命攸关的事情,我怎么敢吃那东西。”
裴氏气的脸色青,她心里也知道6淑青一定是被人暗害了。可今儿的寿宴是她筹备的,厨子又是从外头请来的,若说被人动了手脚,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错?
没等她开口说话。6老太太就冷着脸道:“把今儿在六丫头身边伺候的丫鬟都给我叫进来,我倒是要问问,她们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钱嬷嬷应了声是,片刻功夫,就从外头带进来两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一个唤名柳叶,一个唤名秋菊。
这二人一进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老太太明鉴,今儿寿宴上确实有一道银耳雪梨山药羹,可六小姐并未吃。”
6老太太脸有一半落在烛火下,沉的吓人:“那你们说。既然六丫头未曾吃银耳雪梨山药羹,为何会了病?”
柳叶泪水涟涟,哭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六小姐今儿一天吃的东西也不多,统共就那么几样吃食。这些吃食桌上几位小姐都吃了。若是老太太您不放心,大可以问各房的小姐们,问问她们里面可有山药。”
6老太太侧目,正好对上了6淑怡的眼睛,她问道:“三丫头,你可有吃到山药?”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6淑怡的身上。
6淑怡与6老太太对视一眼,缓缓道:“我吃的肴馔里确实没有山药……”
裴氏目露精光,登时听出了6淑怡的弦外之意。睁大了眼睛道:“三丫头,你的意思是青儿吃的饭食被人做了手脚?你的里面没山药,她的里面有。对不对?”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是没人戳破而已。因为一旦戳破,就要牵扯到今儿寿宴上所有的人,只要是和6淑青接触过的人,都有嫌疑。
吴氏怕6淑怡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干咳一声道:“怡儿的意思是她没吃到山药。”她目光落在6淑怡身上。沉声道:“怡儿,是不是这样?”
6淑怡点头应是。道:“我吃过的菜确实没有山药,不过六妹妹这个时候才病。若真是晌午的那一碗银耳雪梨山药羹,那这病的时间未免也太慢了……”
6淑怡点到即止,她相信裴氏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
裴氏果然沉默不语,半响才问柳叶道:“方才看罢了烟火,六小姐可有吃甘薯紫米羹?”
柳叶垂答道:“六小姐说此羹甘甜,用了一碗不够,还让奴婢又盛了小半碗。”
裴氏目光晦涩不明,看着6老太太哽咽道:“老太太,若是有人故意在甘薯羹里加了山药让青儿吃,那此人的心肠也太歹毒了,她是要置青儿与死地啊!”
大太太何氏目光微动,也缓声道:“三弟妹这推测并不是不可能,若是用山药将甘薯替换,再加了紫米熬糯,里面放上棉糖,谁又能察觉其中不同?”
6昭萍也皱着眉毛道:“莫说是六丫头这样年纪的孩子分不出来,就是我……只怕也很难分辨。”
6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拍着巴掌问道:“甘薯紫米羹是谁做的?给我把厨娘唤进来。”
那边安姨娘正好也来了,她立在吴氏的身后,悄悄问吴氏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6淑怡听在耳内,心中冷笑,这个时候她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真是难为她了。
吴氏只淡淡道:“六丫头被人害了,老太太这会子正查呢!”
安姨娘一脸吃惊状:“被人害了?谁要害她?”
6淑怡转小声道:“姨娘不必吃惊,老太太正在查呢!”她定定看着安姨娘的脸,缓缓道:“说是晚上那碗甘薯紫米羹出了问题,姨娘也吃了,你可察觉出了异样?”
安姨娘一脸淡然,摇头道:“我也用了一碗,并未觉异常。”
6淑怡再不说话,只等着6老太太审问厨娘。
如她所想,6老太太太一番审问,并未从厨娘口中得到什么。又审问了传饭之人,皆无所获。
倒是那做羹汤的厨娘陈二娘是大太太身边赵嬷嬷的侄儿媳妇,这样一来,大太太总多了几分嫌疑。
赵嬷嬷低着头,一言都不敢多说。
6淑怡捏了捏手指,这次安姨娘做的天衣无缝,她果然是早就绸缪好的。
此事牵扯进了大太太,不管怎么处置,都牵扯不到安姨娘的头上。
大太太冷着脸,骂那陈二娘道:“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难道连甘薯和山药都分不清楚了?”
裴氏本就是那种疑心极重的人,她心里本来怀疑的是安姨娘,但此刻查到做羹汤的厨娘是大太太身边的人,她不免又有些怀疑大太太。
既然有所怀疑,说话的语气便也多了几分冷淡,道:“这样的厨娘留着有何用处,干脆拉出去打死算了。”
大太太不言语,那陈二娘便跪在地上哭求道:“老太太明鉴,奴婢并不敢谋害六小姐。奴婢与六小姐素来没有仇怨,又怎会害她?”
安姨娘却忽然开言道:“我记得你女儿从前是不是跟在六小姐身边做粗使?”
一语忽然提醒了6淑青,6淑青咳嗽一声,目光落在陈二娘身上,定定看了许久,忽然惊道:“姨娘莫非说的是清歌?”
陈二娘脸色十分难看,扑||倒在地磕头道:“清歌确实是奴婢的女儿,可奴婢真的没有害六小姐的心思。”
6老太太目光微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清歌是怎么回事?”
裴氏眼里冒着冷光,看着陈二娘恨声道:“这个清歌本是青儿身边的二等丫鬟,可她手脚不干净,偷了青儿一对赤金镯子。所以就被我打了一顿,撵出去了。”
6淑怡恍然大悟,怪不得安姨娘有恃无恐呢,原来这陈二娘还和三太太有这样的仇怨。
如此一来,不管山药是不是陈二娘下的,她都脱不开干系。
安姨娘的手腕果然是高明,一开始倒是将她想的太简单了。
6淑怡定定看着陈二娘,见她面色白,不住磕头道:“老太太明鉴,此事真的与奴婢无关,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啊!”
裴氏心里已经认定了就是陈二娘,一时气红了脸,赶上前来就给了陈二娘几巴掌,狠狠骂道:“白眼狼,狗东西,我们6家供着你们吃喝,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主子的?”
6老太太也沉着脸道:“真真是脏心烂肺的东西,你女儿手脚不干净,本就该撵出去。留下你在厨房,你非但不知道感恩,还要谋害主子,这样喂不熟的白眼狼,留着有何用处?”
6老太太扬手一挥,不由分说道:“拉出去,先狠狠一顿,只留她一口气就行。还有她的家人,都统统撵出去,卖的远远的,是死是活,再不与我们6家不相关。”
陈二娘吓了个半死,哭着死死抱住了6老太太的腿,哀求道:“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
这个时候赵嬷嬷也忍不住了,想过来求情。
大太太忙瞪了她一眼,不让她出面。此事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是谁跳进去,都会被裴氏恨,还是撇开的好。
赵嬷嬷捏着帕子忍了下来,眼睁睁看着几个婆子将陈二娘拖了出去。
裴氏余气未散,赤红着眼睛道:“这样的狗奴才都能欺负到主子的头上来,还有上次二嫂身边的福儿,如今真是细思极恐,若不是早早把她揪出来,现在二嫂还不知道会是何种光景呢!”
她道:“老太太,如今府上乱像横生,您可得好好整治整治。”
6老太太目光一凌,也是气急了,道:“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若再不整顿,她们这些刁奴只当无人管着她们了,胆子越的大,谁都不放在眼睛里。”
6昭萍忙劝道:“您也别太生气,身子要紧。”
那边6淑青又喘了几口粗气,嚷嚷着浑身痒痒。裴氏心疼不已,又是哭又是拉了6淑青的手不让她挠,生怕挠破了留疤。
6淑怡悄悄看一眼安姨娘,见她仍是一脸淡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生过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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