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灯绳带动开关，发出一声脆响，昏黄的灯泡毫无征兆地亮起。
许振江和一众大队干部站在粮堆前面，黝黑的脸，被明明灭灭的灯光映衬着，脸上的神情更显阴沉。
“俊伟啊，你们一家子这是要干什么啊？”
“许叔，”秦俊伟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个正着，一时间，脸上的冷汗小河似地往下淌，“我，我……”
余光瞥到人群中的秦建松，他突然灵机一动，张口就是胡说八道：“是我二伯，是他叫我推着架子车来的。”
“许叔，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信，不信你问我爹！”
“爹，你说句话啊！”
秦建涛本来还想使劲儿缩在后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被儿子点名，这会儿也不得不站出来。
眼神发虚地四处乱晃，“那，那个……”
许振江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那个什么！老四，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你可想清楚了。”
秦俊伟背过身，偷偷摸摸地跟他使眼色，赵淑芬也在后面拧着他腰上的肉。
秦老四一咬牙，“就是我二哥说的，他白天把钥匙给我，让我晚上来开门，还叮嘱我多推两辆车。”
“你们看，这些车都是我特意借的。”
听着他睁眼说瞎话，秦父气到呼吸急促：“老四！你，你……”
“他二伯，你可不能翻脸不认账啊！”自觉找到了替死鬼，赵淑芬说话底气都足了不少，掐着腰，理直气壮，“明明就是你说要我们来帮忙把粮食拉到粮站的。”
“你糊涂了！谁家半夜三更交公粮。”
“这个时候，粮站都还没开门，你去交给谁？”
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娘们的份上，许振江都想骂她一句，送给鬼啊！
赵淑芬转着眼珠，脑子里飞快又编出一套说辞，“哦！我明白了！他爹，我说他二伯怎么非要咱们晚上过来帮忙拉粮食，他这是要监守自盗啊！”
“这么多粮食，要是拉到黑市上，能换好多钱呢！”
“够了！秦老四！”许振江恨恨地瞪着这一家三口，“说建松指示你？你知不知道，他头午就跟我说过粮仓的钥匙丢了。”
“我本来还想给你们机会，没想到啊，没想到！老秦家的人都被你们丢尽了！”
“村长，报警吧。”有村干部提议，“这事儿太恶劣了，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这可是公粮啊！
虽说如今田地都到了各家自己手里，但老天爷不赏脸，今年的收成少，这些粮食，都是大家勒紧裤腰带省出来的。
差点就这么让人搬走了！
“不行！”赵淑芬扯着嗓子尖叫一声，“我，我们什么都没干，你们凭啥报警！”
“什么都没干？”许振江冷笑一声，“我听说你们俩粮食的价格都打听好了，这叫什么都没干？”
秦俊伟脸上明显慌乱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狡辩：“我，我那，那就是瞎打听。”
“你们有什么话，还是留给警察说去吧。”
折腾了大半夜，许振江也没什么耐心。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打过电话了，这会儿，警察差不多也该到了。
滴呜——滴呜——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依稀还可以看到红蓝的警示灯，交替闪烁。
“真报警了？”
“他爹，咱，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二伯，二伯你救救我，我，我就是一时糊涂，二伯我知道错了。”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警察，秦俊伟死命抓着秦建松的胳臂不松手，“二伯，二伯，我可是你亲侄子啊！”
“要不是你不肯借钱，我，我怎么会冒险偷粮食，二伯，你不能不管我！”
秦俊伟嚷嚷地再大声，还是被警察拖走了。
秦建松虽然觉得心寒，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警察同志，他们这种情况，没大事吧？”
“没大事？他们这可是盗窃！具体怎么样，还得审讯了之后才知道。”
冰凉的手铐，“咔嚓”一声，落到手腕上，秦老四夫妻俩，双腿都发软了，人不受控地往地上倒。
“我不去，我不去！我没偷东西，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你们不能抓我！不能抓我！”
不管他们俩怎么闹，还是被拖着塞上了警车。
“行了，都散了吧。”许振江疲倦地摆摆手，“明天就把粮食送到粮站去。”
省得夜长梦多，被人惦记！
出了这种事情，他这个村长都觉得丢人！
许振江特意落后了两步，和秦建松一起走在后面。
“这事儿啊，你也不太难过……唉！”
秦建涛是什么德行，全村就没有人不清楚。
“说到底，都是你那个妈惯的。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恐怕还有一场硬仗。”
许振江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摇头叹气地往外走。
秦老婆子要是知道儿子孙子都被警察抓了，不闹才怪。
——
“云芷啊，你今天不用去镇上？”
听说了昨晚的事儿，秦母大早上起来就开始心神不宁，这话，她已经问过了几次。
岳云芷也没觉得烦，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妈，今儿周末，我不去镇上。”
当初和唐显商量好了，她一个周只坐诊五天，剩下两天留在家里。
“妈，你昨晚没睡好，进屋休息一会儿吧。”岳云芷连推带拖把人拉回屋，眨眨眼，说道：“您就安安心心歇着，外面由我和修则呢！”
安顿好秦母出来的时候，去大队打电话的秦修则也刚好进院子，正在和秦父说秦建涛一家的事情。
“大伯出面保释，四叔和四婶已经被放了出来，秦俊伟因为是主犯，还被关着。”
“另外，我在派出所的战友说，他们顺便还调查出了另外一件事。”
秦老四一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了秦俊伟那个有权有势的城里媳妇儿，希望她能出面说说情，把人弄出来。
却不想，等他循着地址找过去的时候，早就是人去楼空。
烫着时髦假发的房东大姐，一把将人抓住，说什么也不肯放，“你和吴美娟认识？正好，她还欠了我半个月的房租没还，你帮她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