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你说，我该怎么把夺嫡之争锁在皇子身上，锁在京城？”

“啊？”

“天灾也就罢了，人祸却是可以控制而不殃及百姓的。”

“主子，你也知道，皇子都能夺嫡了，当然是手中有权，有权的人，做起事来，怎么可能只影响京城？”

“储位，国本，若我能祸事局限在京城，那功德可大了去了。”成王妃声音很平静。

阿九沉默良久。耗费的心血精力也大了去了。

——

成王妃能起身之后，终于走出了房门。

终日里躺在床上，虽然舒服，但是，她也要躺成废人了，得出去走走了。

“王妃今天气色不错啊。”成王在王妃开始梳洗的时候就得到消息了，将手边的事迅速做了了结，便赶来了。

“是啊，王爷，我打算出去走走。”

成王看看天，说：“今天出行也不错，你去哪儿？我陪你吧。”

成王妃笑道：“不用了，我要去庄子上。”

“庄子上？”

“嗯，我嫁妆里有三个庄子，三千多亩良田，我一直在家里等着，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想去庄子上看看。”

“你的庄子在哪儿？”

“最近的一个庄子也在百里之外——”

“那岂不是说，你要出去好几天？”

“对，好几天。”

成王沉默了片刻，没有说什么阻止的话，只说：“在外边多有不便，你多带些服侍的人，我也多派些侍卫护送。”王妃的确是没什么朋友，最亲近的忠勇侯府是娘家，不能经常回去；最亲密的姐姐是太子妃，也不能自在地见面，又接连遇到郭淑女、王良人的事，出去散散心也好。

——

时值春天，春光无限，满目青翠，野花山花开得夺人心魄，是与那些宫廷王府不一样的璀璨绚丽。

让人看着，心胸都开阔了。

成王妃一行三十多人，还有十几个侍卫，一看就是贵人出行，普通人见了只有远远避开的。

出了城门大约五十里路，已经是傍晚了，遇到了一个大夫模样的年轻人，看着十分疲惫的模样。

年轻人道：“贵人，在下方——”

领头的侍卫惊讶地说：“你好像是方御医的孙子？”

方玄冰听了，坐直了，低头行了一礼，道：“这位大人有礼，在下的确是方玄冰，因喜欢独行，所以，扭伤了脚之后，只得停顿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侍卫长立刻下了马，笑容满面地说：“在下林圭，是成王府侍卫，早就听闻方大夫医术不下于令祖，今天遇到，真是缘分。对了，方大夫要去哪儿啊？如果事情不急，不如跟我们一起？”

“听闻成王妃身边时刻跟着医女，大夫也随时恭候……”

“我们的确带着府医呢，不过，你的医术不是太过高明嘛，你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跟着我们呗，我们就出来庄子上逛逛的，过不了几天就回王府了，回去之后，必有重谢。”

——

成王妃在马车里装睡，将侍卫和方玄冰做戏的场面通过阿九，看得清清楚楚。不亏是做大事的人，就算是她“睡着”，也演得如此逼真。

再次“醒来”的时候，成王妃才喝了两口茶，林圭就过来，恭恭敬敬地禀报了他自作主张之事。

陈嬷嬷道：“娘娘，这位方大夫是方御医的孙子，的确是医术高明之人，带着他，奴婢们也更安心些。”

春兰道：“这样医术高明的人撞上门来，必须得留下啊。”

成王妃笑道：“知道你们的心意，我也没说不准，瞧你们一个个心急的。”

陈嬷嬷听了，顿时念起了佛，笑道：“娘娘，不如，让方大夫给您号个脉，你看呢？”

——

从雕梁画栋的王府，进入普通老百姓诚惶诚恐贡献出来的自家住的院子，不是一般的失望。

陈嬷嬷等人看着眼前破败的屋子，满眼嫌弃，真诚地说：“委屈娘娘了。”

成王妃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的赵明玉进宫前家徒四壁，她后来对待皇宫和对待这破屋子，都是一样的心情。这样的住所，她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反倒是这些豪奴，一个个的，不习惯。

“娘娘，不如，您歇在马车上？这屋子也太破败了。”

“人家能住，我们就能住。对了，这里离我的庄子挺近了吧？”

“是，也就二十里路。”

“你把这户人家叫来，我见见他们。”

“见他们不急，娘娘，您还是让方大夫给您号一下脉吧。”陈嬷嬷对方玄冰能出现在王妃面前感到振奋。只要留下了方大夫，以后，就有一个高明的大夫时时服侍王妃，随时可调整药方，王妃就会更舒服一些。

——

这是成王妃第一次近距离看方玄冰，虽然还隔着一层帐子。

方玄冰俊美挺拔，别说是大夫，他这模样，只会让人以为他是某位贵公子，而且，他笑起来的样子更显温和风流。这样一个人，也敢独自出行，如果没有点儿真本事，岂不是早就让人拉进家里当女婿了？

方玄冰行了二拜六叩大礼，以头抵地，道：“草民方玄冰，拜见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金安。”

“方大夫请起，今日首见，礼仪随你，日后再见，不必行礼了。”

方玄冰起身，依旧弯着腰，拱手，说：“王妃娘娘，礼不可废。”他对这位亲切温和的王妃顿时心生好感，以后，以这位王妃为主母，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那么，不必行大礼了。”

“谢王妃娘娘体恤。请娘娘伸出右腕，草民为您诊脉。”

成王妃伸出手腕，方玄冰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仔细地探脉，末了，收回手，道：“王妃娘娘平日里调养得不错，今日车马劳顿，草民为王妃娘娘做一份药膳。”

“有劳。”

“不敢。”

——

林圭走近方玄冰：“王妃怎么样？”

“还可以。其实，这一路上走得并不快，她没有不适。”

“那就好。”林圭松了口气。

有这样一个主母，服侍她的人可能很辛苦，但是，林圭是护卫而不必王妃跟前服侍，辛苦不到他。在他看来，这位主母聪慧，又得皇上喜爱，王爷也喜欢，挺好的。

“我做份药膳，药材和食材在哪儿。”

“食材都给你准备好了，药材在马车上，你自己去选吧。算了，你现在还是陌生人呢，我陪你去选。”

正在这时，陈嬷嬷来了，笑道：“娘娘说了，方大夫是客，谁也不得怠慢。林侍卫今天多照顾一些，方大夫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明天一早就为方大夫采买。”

方玄冰听了，笑道：“多谢嬷嬷。”

“错了，这可不是老身提醒的，是王妃自个儿说的。”

方玄冰怔了一瞬，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