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究竟有多善良,才会在悲伤的时候考虑到,不要带给别人麻烦,不要影响他人。乔笙连哭都是无声的。她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内心深处的那份善良,从小时候到现在,经历再多的灰暗痛苦,乔笙都没有主动的去伤害任何人。可也是这种善良,让乔笙愈来愈痛苦,她从不害人,却不被这世间善待,人人都要来害她,不要她的命,却要她痛不欲生的活着。眼泪打湿了掌心,打湿了她裙子的一角,乔笙耷拉着脑袋,无助的像只小羔羊。有人推开了门,乔笙没有察觉到。直到她听到一声笙儿,才抬头望去。看到来人,乔笙并不觉得意外,她知道沈聿一直在门外,在医生带药进来的时候,她的余光看到了守在门口不敢进来的沈聿。她知道,他是怕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起来。若不是情到深处难以自控,沈聿不会没了分寸。乔笙从没怪过沈聿,她只是不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为自己付出。所以乔笙擦干了眼泪,她不想给沈聿增加苦恼,她看到了他的黑眼圈,那么深,想必为了守在她身边,他一夜未眠。未等乔笙开口,沈聿已抢先一步。出乎意外的,他只是问她,“笙儿,喝过鸡汤了吗?阿泽和沈捷煲了一整晚,一直催着问我要你喝完的感受,若是还没喝,我盛一碗给你好不好?”
乔笙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沈聿是看到的,亦是痛心的,只是笙儿不想说的,他不会去问,不会让她感觉到不舒服。不等她回答,还冒着热气的鲜美鸡汤递了过来,沈聿拿起勺子,准备喂她喝。乔笙抬手又抹了抹脸上的泪,声音听着闷闷的,“我来就好,沈聿。”
她并没胃口的,可想到沈聿说的,这是阿泽和沈聿的弟弟亲自做的。沈捷她并不了解,但是阿泽,她知道,那个大老粗,是从没下过厨的,但是却愿意为了自己,忙碌一整个晚上。想必阿泽一定很担心自己,为了让阿泽安心,她喝光了一碗,又问沈聿要了一碗。直到肚子喝的发撑了,乔笙才停下了动作,告诉沈聿自己饱了。保温桶的鸡汤已经见底,沈聿拿了软枕放起来,让乔笙坐着先缓一缓,他怎会不知乔笙的心思,为了让沈捷和周泽两个人高兴,她就是喝不下了,也会逼着自己多喝一点的。这个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为自己考虑,她不用去讨好任何人,也无需为他人考虑,她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她只要对得起她自己就好。“笙儿。”
沈聿坐在了床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只知道让别人高兴,那你呢?你自己呢?笙儿,你多久没有开心了?”
忽然听到沈聿问,乔笙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何况,开心?她早就忘了该怎么让自己开心了,自从以为陆廷渊去世后,自从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后,她心情一直都是阴郁的。“笙儿。”
沈聿的语气不自觉的悲伤起来,“你多久没有笑一笑了,你还记得吗?”
她确实不记得了,因为发生了太多让人痛苦的事情,她只知道怎么哭,忘了该如何笑。不过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件让她看到希望的事情,那天她喜极而泣,是因为陆廷渊。所以乔笙想象未来的自己,她一定会重新变回那个笑容明媚的小太阳,一定会的。乔笙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渐渐的,她松开了,抿了抿唇后,乔笙柔柔的开口,“沈聿,以后我就会笑了,真的。”
说着,乔笙努力微扬起嘴角。她是那样的勉强,刺痛了沈聿的心。他实在不想看到乔笙如此难过的情况下还要假装开心的样子,沈聿转移了话题,他询问着昨天晚上的事情,“笙儿,我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让你一声不吭的跑进森林深处,你是发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乔笙本就没想瞒这件事,何况也瞒不住,她如实的告诉沈聿,“是,我是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陆廷渊还活着,他就住在森林外的那座山上,我那时一心想要找到他,脑海里唯有那个念头,让我忘了告诉你们。”
竟是因为陆廷渊。这让沈聿意外,却又不该意外。他早知道,能让乔笙又喜又悲的,只有陆廷渊一个人。可陆廷渊还活着?这样的消息,实在叫人震惊。沈聿有些不信,他怕,怕是笙儿悲伤过度,自己臆想出来的,望向乔笙时,沈聿眼中是复杂的神色。乔笙读懂了他的意思,她忙解释着,“不是做梦,也不是幻想,他真的活着,他好好的,是陆老爷子,是他将廷渊藏了起来,就连安安也是,那天你带她出去,她见到了廷渊,她是因为追着自己的爸爸,才出的车祸。”
“沈聿,我知道这让人很难相信,我在猜出这个可能性的时候,也激动的发抖,我从没想过会失而复得,也从没想过我和廷渊还有以后。”
“所以我才说,我以后会知道如何微笑的,因为陆廷渊还活着,他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
乔笙眼中明显的欣喜,沈聿看的一清二楚。这对乔笙而言是个好消息,可对他而言只意味着,还没拥有乔笙,就要再次失去。他多想一切都是假的,多想一切都是一个骗局。沈聿面色阴沉,脑海里浮现着一个强烈的念头。他希望陆廷渊永远不要出现,希望他没有‘死而复生’,希望陆廷渊和乔笙再也没有以后!念头仅持续了几秒钟,沈聿苦笑一声,掩饰着内心的悲凉。他从不是恶毒的人,在知道陆廷渊胃癌晚期的时候,他一心救他,他比任何人都想让陆廷渊活下去,因为他是医生,即便现在脱去了白大褂,他也不希望陆廷渊再次死去。何况,他亲眼见到了乔笙由悲到欢喜的样子。他最喜欢看乔笙笑,只要她能开心,无论做什么他也愿意,即便他再无可能拥有乔笙,他也认了。“笙儿,去做你想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聿顿了顿,他知道傻丫头现在最想做什么事情。“我去推轮椅过来,你想去哪里,我便带你去哪里。”
他读懂了她的心思,他明白她想要的。乔笙本是微笑着的,眼泪却夺眶而去。“沈聿……”她哽咽着,看着沈聿伸手为她温柔的擦拭着眼泪。“笙儿,见想见到的人,是要微笑着去的,告诉我,笙儿最想见到谁?”
乔笙的眼泪流的更欢。“陆廷渊。”
“大声一点,笙儿。”
“我想去见陆廷渊!”
这是此刻最强烈的念头,乔笙哭着,大声的哭着,“我想见他,我好想现在就看到他。”
“好。”
沈聿的声音比她的还要响,他说,“我带你去,笙儿,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陆廷渊。”
十分钟后,沈聿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乔笙离开了医院。在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一辆车开进了医院,正好与两人擦肩而过。而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廷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