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涯远远地躲在一边但又不敢离岑肖渌太远,岑肖渌淡定地绕着棺材敲敲打打,还试着上手推了推。
“如何?”昌涯压着声音问道。
“打不开。”岑肖渌捻了捻手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怎么可能打得开……”昌涯一心想拉着岑肖渌离开这阴森怪异的地方,“肯定都封死了,我们赶紧出去吧。”
岑肖渌不语,提着油灯走回了昌涯身边。
“走吧。”昌涯当岑肖渌是同意了,拉着他往来时的阶梯那儿去了。
岑肖渌最后回头看了眼,这座棺材被动过,里面曾有过人,现在怕是空的。
刚上得入口处,“咚,咚,咚……”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进了两人的耳中,岑肖渌对昌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轻步移到了暗室门后。
“水夫人如何?”一低沉男声响起。
“没有异常,日日守在小姐身边。”另一男声答道。
“继续待着。”
“……”
隔着扇门,听得并不真切,很快声音便远了。昌涯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岑肖渌按住昌涯的肩,示意他暂时停留原地,然后独自上前贴近衣柜门仔细分辨了一番,待明确屋外之人已经离去后对昌涯招了下手,轻声道:“我们先出去。”
出得柜门,岑肖渌复又按了下栓纽,合上了暗室门,使之恢复了原状。
“岑肖渌,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昌涯琢磨着刚刚偷听到的对话,总感觉透露着一丝不寻常。
“嗯。”岑肖渌没有异议,水府内的蹊跷太多了,刚刚听到的声音极有可能和他此前夜间撞见的黑衣人有关。
走至门口时,岑肖渌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昌涯疑惑问道。
岑肖渌蹲下了身子,在放置花瓶的高凳脚边摸索着,不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刚刚面对棺材尚且面不改色,面对可能被发现的危险尚且从容不迫,此刻,昌涯在他的脸上看见了震惊。
“你发现什么了?”岑肖渌面色都变了,昌涯担心事情有变。
岑肖渌袖下的拳头攥紧了,脸色青白,这个标记他永世都不会忘,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见那帮人,一切的不寻常似乎都找到了依据,有那么一根线串联着一切,其上遮掩着一层雾,千丝万缕的关系难以分辨。
当下他便做了决定:“昌涯,你先回我们的住处,我要马上回趟钩月。”
昌涯不解:“是去找爷爷吗?不是还没什么头绪吗?我们可以理清楚再……”
岑肖渌打断了昌涯:“必须马上禀告师父,你记得之前你在水小姐灵海内发现的隔吗?此事刻不容缓。”
“是,可……”
“我去去就回。”岑肖渌没在过多解释,出了院子便往府外去了,留昌涯一个人在原地尚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眼见着岑肖渌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昌涯只好照他说的先回他们在水府内的住处。出得府主人的院落,面对前方不同方向的三条小径,昌涯一时犯了难,来时有岑肖渌引路,如今识路的人已不在了,他怎么回去却成了大问题。
……
昌涯凭着感觉走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可算是来到了一处看着眼熟的地方——水小姐的院子。
“昌涯?”郑管家来此处给小姐送药,正好看见了同在此处的昌涯。
昌涯骤听别人喊他的名字一惊,回头一看是郑管家后顿时松了口气。
“啊,郑管家。”
郑管家端药走上了前来。
“你们何时回来的?和你同行的岑公子呢?”
他们是□□进来的,郑管家自然不会知道,但这昌涯也只敢在心里念叨,说是断不敢说出来的。
“哦,刚回来,没见你,我又挂念着小姐的病情,便自己过来了。我是先行回来的,我师弟他还在外面,可能晚些才可回来。”
“如此,有劳挂心了。我正要给小姐送药,我们便一同进去吧。”
“嗯,好。”昌涯顺着应下了。
进得屋内,却是不见水夫人,昌涯好奇道:“夫人今日怎不在小姐这儿?”
郑管家端着药掀开纱帐走去了床边,纱帐在昌涯面前合上了,他被拦截在了外边。
“夫人和老爷在一起。”
“水老爷回来了?”昌涯没有冒失上前掀开纱帐,只在外问道。
“是,老爷公务繁忙,并不常回府,今日得空回来一趟,夫人正相陪着。”
从纱帐外,昌涯能隐隐约约看见郑管家伏下腰给小姐喂药的轮廓。八壹中文網
待郑管家从内出来后,昌涯复又仔细探查了一番水小姐的精神状态,情况并没有他设想的那般严峻,他此前输入进去的精神力效力尤在,为了更加稳妥,他在此上再次加了层屏障。
郑管家在昌涯检查时只默默候在一侧,此时见昌涯睁开了眼睛,出声询问道:“小姐的情况可还行?”
“尚能稳住。”昌涯平复了一下呼吸。
“多亏有你在,否则小姐怕是……”说到此处,郑管家摇了摇头,转了话题,“小姐无碍的话我可陪同你先行回住处,天色将晚,岑公子也该回来了,等晚膳时我着下人送去你们那。”
“我来这便是为小姐解难的。那我便随你离去吧,让小姐好生休息。”郑管家的一番话正中昌涯下怀,他是误打误撞来到这儿的,这正好有人能领他回去了,只不知岑肖渌走的匆忙,钩月离水镇脚程也不近,何时能回来。
有了郑管家前方领路,昌涯感觉偌大的水府好似都小上了不少,不用走冤枉路,住处一下便到了。
“那我便先离开了,晚膳待会便会着人送来,后院也给岑公子留了扇门,你不用担心。”郑管家交代得很仔细。
“嗯,麻烦您了。”昌涯觉着有些奇怪,之前用膳郑管家会领他们去膳厅,今日却是要让下人特意送过来,不过昌涯也没好问出口,主人家的安排他自不好指手画脚。
在郑管家走后没多久,下人便送来了他和岑肖渌的晚膳。昌涯本想等到岑肖渌回来后一道用膳,可左等右等等到肚子都叫三回了也不见他的踪影,晚膳也凉了,昌涯遥望了一眼漆黑的院子,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膳食。
昌涯随身常携带一小本子,出门办差时会记下调查的要点,方便梳理始末跟爷爷讲明,也为唤灵终书写心得作依据。岑肖渌还没回来,他也不大睡得着,烛台上燃烧的蜡烛光线越发微弱了,昌涯拿过一旁的剪子剪去了多余的烛芯,火焰跳跃着“噼啪”两声又燃了起来,映亮了屋内。昌涯伏下身,桌上摊开着他的本子,上面有墨迹未干的痕迹。
写完最后一笔,昌涯放好毛笔,在烛光下吹了吹,窗外树叶被风吹动,响起“哗啦啦”的声音,突然,合上的窗户被吹开,夜风灌进来卷走了烛火的光,室内骤然一片漆黑。昌涯维持着吹本子上字迹的姿势,被兜头罩下的黑暗吓得一激灵,他的视力在夜间不甚明朗,此时和睁眼瞎也无甚区别了。
夜里风大,从大开的窗洞处不断灌进室内,昌涯把本子揣进怀里,摸索到窗棂费力地合上了窗。屋内暗沉,火折子无处寻觅,此时昌涯强烈地思念起岑肖渌在的好来了,思来想去,他还是披上了放置一旁的外衣,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内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昌涯待着心里也不安生,外面至少还有圆月照明,虽微弱,可也聊胜于无。水府内他只和郑管家接触较密,如今也只得去找他讨要火折子了。
借着月色引路,昌涯拢紧衣袍,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后堂行着,这个时间郑管家必随侍在水大人身侧。
没走一会儿,前方便出现了微弱的亮光,昌涯松了口气,快步朝亮光处走了过去。到得后堂门外,内里渐有人声传出来。昌涯抬手正想敲门出声询问一下,哪知手一挨着门扉便轻易推开了,洞开的门内三双眼齐刷刷地扫了过来,昌涯维持着抬手的姿势,当即木楞在了门口。
后堂内主位上坐着端端正正的水夫人,郑管家站于水夫人侧后方,微敛头,正中立着的男人穿着官服,面色不虞,昌涯猜测他应是今日得空回府的家主水覆舟了。
显然屋内之人没料到会有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到来,一时哑了声,屋内静得落针可闻,昌涯尴尬地立于原地,挠了下头,抽动着嘴角不自然地笑了声打破了沉默:“那个,我房里的烛火熄了,过来讨个火折子。”
“这位是?”面色不善的水覆舟打量了番昌涯,望向水夫人莫枝莲。
郑管家上前一步替莫枝莲回答了:“这是请来帮小姐唤灵的医师。”
“哦?”水覆舟嗤笑了声,“莫枝莲,清淩的病你也知道我自有打算,府内还是少些生人比较好。”
莫枝莲不为所动,偏开了头:“清淩在这我必守着她,昌公子是我请来的,也无甚不妥吧?”
水覆舟:“只要你心里清楚一切都妥,这些人于清淩无益,待不长久,又何必扰了府内清静。”
昌涯自觉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算是看出来了,水夫人是私自写了询灵信的而水大人并不知情,如今因得他的突然出现,两人意见相左,却是为他的去留起了争执,这水大人看来是极其不信任唤灵医师。
屋内气氛说不出来的怪异,昌涯硬着头皮上前插了句嘴:“那个,水大人,今日冒昧相见,我是唤灵医师的孙儿昌涯,和师弟岑肖渌一起受府上询灵所托前来为小姐解难的。唤灵医师只要接了询灵信必会竭尽全力,小姐如今灵魄濒危,何不交付于我们或有转机。”
水覆舟看着一半大孩子何谈信任,轻蔑道:“既然夫人开口留人我自不多加劝阻,不过……”他目光扫过昌涯,“小姐千金之躯,可容不得闪失。”
水覆舟的话听在耳中别具深意,昌涯当即出口道:“水大人可以不信昌涯但不能不信唤灵医师。”
“我等着看。”水覆舟直勾勾地盯着他。
昌涯此前没见过水覆舟,但他想象中的水大人也万不是如今这个样子的,话里藏着机锋,和水夫人疏离感明显,不像个一家之主,格格不入。
“昌公子,你随我去取火折子吧。”郑管家出声道。
“我们会尽快查清缘由的,请大人放心。”昌涯忍着疑虑,朝水覆舟拱了拱手,后随着郑管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