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肖渌与乐籽述往来频繁,乐琅什那边的人快要收线了,这意味着线人在破灵会内部潜伏的很成功,一切都在按他们的计划进行。岑肖渌把揠晏带出放置在乐水斋中,乐籽述私宅后院有一块私密的空地,岑肖渌得空便会练功,刀也是有刀性的,只有人刀气场相合,才能使出揠晏的全部功力。岑肖渌片刻不敢松懈,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最后一击。
对于余之林,他的弟弟岑肖涟,他会在走前告知他身世,思来想去,昌甫敛是托付肖涟的最好人选,他当初既然选择了把他们带出来,再见肖涟会保他平安的,就像他收留自己为徒一样。
他信任昌甫敛,却无意一直做他的徒弟,昌甫敛的双手没染血,救出了他与涟儿,他知道自己无法完全摒除芥蒂,为了他的使命,他也不会留下。
涟儿平安,仇人被手刃,他死了才有脸去见爹娘。
*
夏天就快溜走了,三人各自有事,时常聚不到一起,一直也没得空去溪涧里玩水。昌淮厨艺上手很快,又喜欢钻研,如今的手艺已经今非昔比了,他想到了个新手法烤鱼,溪涧里的新鲜活鱼烤来最是好吃。抓住夏天的尾巴,昌淮想和昌涯哥,肖渌哥一起去玩,过了这阵又要等来年了。
昌涯自然十分愿意,问过岑肖渌,他似乎兴致不高。
“我们之前还约定好过去玩呢,再不过去就没机会了,虽说明年也行,但明年又要等好久,你看,我们也好久没单纯在一块儿玩过了,兄弟之间的感情也是需要促进的,就当放松放松,可好?”昌涯劝说着。
看着昌涯一脸期待的样子,想起乐籽述的话,岑肖渌打消了练习揠晏的念头,长时间的磨合,他对揠晏的使用已十分熟练了,而他留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好,我们一起过去。”
“太好了。”昌淮开心地跳了起来,“你们等等,我去带一些佐料。”
溪涧边,昌淮脱了衣服下水,岑肖渌和昌涯脱了靴子在靠岸处淌水。昌淮一猛子扎进水里,不多时破水而出露出了头,水花四溅,昌淮高高举起双手,手中正掐着一条扑腾的鱼。
“看,我捉到鱼了!”昌淮高兴地嚷道。鱼儿扑腾得越发厉害,呲溜一下滑脱了,“哎!我的鱼。”昌淮试图兜住它,脚下打滑跌进了水里,鱼儿掉入水中飞快地游走了。
昌涯在岸边看着昌淮可乐了!哈哈大笑。
昌淮挣扎着站起来抹了把脸:“昌涯哥,你别笑我,刚刚是鱼太滑了,我去拿鱼叉和网兜,一定能抓到。”
“我来帮你。”昌涯把衣袍扎在了裤腰上,去岸上拿了鱼叉网兜往昌淮那边去了。
“昌涯哥,快来,我又看见了一条大的,你轻点过来,别惊到它了。”
岑肖渌看着两人玩闹着叉鱼,嘴角不自觉上扬,夕阳西下,红色的余晖洒在两人的背影上,定格成了一副永恒的画卷。
昌涯提着网兜朝岑肖渌奔来,网兜里几尾鱼蹦跳着,昌涯手举得远远的,眯着眼睛防止鱼儿蹦跶的水珠溅到眼睛里。他跑至岑肖渌跟前,把兜着鱼的网兜塞进了岑肖渌怀里,喊道:“岑肖渌,快接着,我拿不住了。”
岑肖渌把一兜鱼抱在怀里,胸口湿了一片。
昌涯看着岑肖渌抱着鱼的傻样子直乐呵,笑弯了腰。
昌淮叉着只鱼淌了过来。
“有好多鱼呢,我全烤了,还可以带回去给昌爷爷吃。”
上岸后,昌淮驾轻就熟地堆起柴火,岑肖渌捡来结实的木棍削尖,昌涯自告奋勇要去处理鱼,不多会儿,岸上忙活的两人就听到了河岸边传来的嚎叫。
“别跑,哎!别动!”
“肖渌哥,我去帮昌涯哥,再让昌涯哥处理下去,鱼该一个都不剩了。”昌淮堆放好了柴火,只等串好鱼驾上去烤了。
有了昌淮的帮忙,不,应该说少了昌涯的添乱,鱼一条条的都剃好了鳞,洗涤干净了。火烧起来,昌淮把抹好香料的鱼架在了火上。
火苗噼啵,鱼儿表皮烤地滋滋作响,香味儿随着烤的时间越长渐渐溢散出来,馋得人立马就想咬一口那金黄嫩白酥软的鱼肉。
昌淮翻了个面,让鱼的两面均匀地受到火的炙烤,在昌涯第六次问好了没,第一条鱼终于烤好了。
昌淮把香喷喷的烤鱼递给了昌涯:“好了好了昌涯哥,你尝尝看,有些烫,慢点吃。”
昌涯眼睛放光,接过飘香流油的烤鱼吹了口气立马啃了口。
“好,好吃。”昌涯对昌淮竖了个大拇指,被烫地斯哈着吸气。
他把手中的烤鱼举到岑肖渌嘴边:“你尝尝。”
岑肖渌看着嘴边缺了块的鱼肉,边缘还有一圈牙印,犹豫着终是张了口。这时,昌涯却突然缩回了手。
“等等,你吃鱼肚子上的肉,那儿没细刺。”说着他帮着把鱼肚子上的大刺挑了,再次送到岑肖渌嘴边,“吃吧,旁的肉剃不干净的话容易被卡住,尤其是嗓子眼细的人,我以前吃鱼就被卡过,可折腾坏了。”
岑肖渌看着眼前剃干净刺的鱼肚肉,张口咬了下去。
“好吃不?”昌涯眼含期待。
岑肖渌吞下鱼肉:“好吃。”
“哈哈,最大功臣是昌淮,手艺一级棒!”
昌淮笑着,心里可满足了,他拿了一条新烤好的鱼给岑肖渌。
“昌淮,你也吃,我来接手。”昌涯从他手中接过还没烤好的鱼。昌淮担心昌涯给鱼烤焦了,一边啃着鱼,一边监督着昌涯。
“快,要翻面了。”
“我知道,翻了。”
两人有说有笑,气氛一派和乐。
三人吃过烤鱼,昌淮收拾火堆灰烬,把多余的两条烤鱼装起来待会儿带回去。岑肖渌独自走开沿河岸慢走着,昌涯追了过去。
“消食呢?”两人并排走着。
“嗯,吃多了。”
“你吃的可不多。”昌涯心内纳罕,就一条,不对,是半条多点,剩下的都进了他的肚子。
“今天好舒坦,真开心,我突然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家里本来只有我和爷爷,然后多了你,现在又多了昌淮,我们要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每天读读书,做做家事,整理询灵信,为询灵者拟议笺,偶尔出来玩上一趟,多美啊!”
岑肖渌听着昌涯的畅想,是很美,如果时光一直停留在这一刻,便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了。
“岑肖渌,你有什么感兴趣的事吗?”认识岑肖渌以来,他一直也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爱好。
岑肖渌认真思索了下,感兴趣的事吗?他好久以来都是为了过下去而过下去了,没什么喜好,真正欢喜的记忆都封锁在深处了。
“骑马,还有种树。”突然,也许是气氛正好,他想说说他的过往。
昌涯偏头看向岑肖渌,好奇着他的故事。
“我爹爱骑马,家里养了匹马儿叫按门,是匹骅骝,性子烈,只有爹爹能驾驭得了。小时候我时常仰头看着爹爹骑在高大的按门背上,按门双蹄扬起,迅疾如风,很是威猛。爹爹有时候会抱着我坐在前头,按门不喜他人坐他的背,不耐地刨蹄,爹爹会拍两下它的颈,按门飞奔起来,烈风刮着我的脸,我知按门想甩脱我,因为我征服不了它,但我喜欢在马背上驰骋的感觉,畅快无比……”
“后来呢?”
“后来,爹爹答应我等我八岁时便教我驯服按门,但……按门得了病,没能挺过去,走了。”他没有告诉昌涯的是他没有等到八岁让爹爹教他骑马。
“怎么会这样。”昌涯很是惋惜,“那种树呢?很少会听到有人说自己喜欢种树的。”
岑肖渌陷入回忆:“我娘喜欢种树,她喜欢亲自看着一颗幼苗在自己的栽培下长成一棵苍翠的大树的感觉。我们家院子里有一棵榕树,是爹和娘一起种的,小时候我最喜欢娘在榕树下念书给我听,她的声音很轻柔……”
“你娘带你种过树吗?”
“种过,我娘选了几株树苗让我自己挑选,我选了棵白果树,这棵白果树是娘陪着我亲手栽下去的,我也想感受娘说的看着自己栽培的树苗长大的感觉。”
“那棵白果树呢?”
“……死了,它太脆弱了,没度过严寒。”
“啊……”怎么两件事都是以不好的结局收尾的,因为昌涯知道岑肖渌家中失火遭遇了不幸,所以从来也没有问过他的过去,今天,岑肖渌主动提起关于他爹娘的事,昌涯突然想了解他更多了,“那你小时候……”
这时,昌淮在远处喊道:“昌涯哥,肖渌哥,我们回去吧,天不早了。”
“来了。”
岑肖渌回道。
“回去吧。”他对昌涯道,和他一起往回走。他说的过于多了,不应该再沉湎于过去,现实中还有重要的事面对。
昌涯看着岑肖渌走远的背影,竟看出了一种萧索感,好像世上只有他一人,其余的人都在远离他。昌涯摇摇头,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虽然他们这个家不是以血缘关系联系在一起的,但却也不可分割,岑肖渌不会是一个人,他有三个人在身边。